游戲的效率很高,警方接到匿名舉報暗地里展開搜查,很快便人贓俱獲。同時,蘇爾也收到了作為主持人的另外一件報酬,一個U盤。
插入電腦后,出現(xiàn)一行提示:[閱后將啟動自毀程序,觀看過程中請保持電量充足,禁止錄制。]
紀珩買菜回來,就看見蘇爾坐在顯示屏前,手指輕輕敲擊著桌子,耐心不是很足的樣子,口中還念叨著‘怎么加載這么久。’
聽到關(guān)門聲,手指下意識合攏,微笑著問出一句廢話:“回來了?”
紀珩:“查成績?”
因為殺人犯的事情,封閉管理大半年后學(xué)生迫不及待回去,還有幾門課沒出成績。
見他已經(jīng)開始朝這邊走,蘇爾說出實情:“游戲寄來的。”
當(dāng)初談好的價錢是一百八十張照片。
紀珩好笑地坐在他身邊:“真人不看,看照片?”
蘇爾是個很理智的人,懂得攥取最大福利:“早幾年前你還年輕,那時候的身材和臉處在一生中的黃金巔峰期。”
“……”
加載圖標終于消失,不曾想打開后不是照片,而是一段視頻,視頻里的主人公不僅僅是紀珩。蘇爾還看到了自己,音容相貌基本和現(xiàn)在沒差別,佩戴著胸牌,頭發(fā)要略長一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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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讓玩家來選擇最討厭的副本類型,逃殺游戲絕對能排到前三。
這是一個很大的范疇,有時候生存游戲也能勉強歸類到其中,其中往往少不了一個關(guān)鍵詞——饑餓。
此刻海面上正行駛著一艘晃晃悠悠的船。
副本要求玩家需要乘船到達指定地點——義莊,到達前他們還抱著微妙的僥幸心理。義莊有很多不同種類,宗祠,學(xué)堂,公田……臨時停放棺材的地點。
只要不是最后一個就行。
傍晚時船匆匆靠岸片刻很快離開,早前有人嘗試過和船夫搭話,詢問這地方什么時候再來船,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一船的人全部被割了舌頭,手一拿筆就顫抖。
打聽不到更有用的消息,眾人只能虔誠祈禱不要是太平間,可惜事與愿違,下船后順著副本提供的地圖走,一行人到達了一處十分荒涼的地方。
“路沒了。”
驚駭?shù)氖聦嵑芸毂蝗税l(fā)現(xiàn),來時的小路變成了茂密的樹林,每一棵樹上都長滿了色彩斑斕的蘑菇,地面也是一樣。
天色太晚,不適合探索,加之游戲不出點幺蛾子就不叫游戲了。最初的驚訝結(jié)束,所有人快速進入義莊內(nèi)部,中心位置停著一尊很醒目的棺木。
要不要開棺成了第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。
這次的玩家總共有十五人,是個大型副本,意見不同的情況下,約有兩三人開始征詢紀珩的意見。作為本場武力值最高的人,他所擁有的決定權(quán)比重較旁人多一些。
“開。”紀珩幾乎沒怎么猶豫,率先用匕首撬掉了幾根釘子。
趙三兩根本不在乎別人怎么想,直接執(zhí)行他的命令,結(jié)果手剛挨到棺材板,感覺又黏又膩。
低頭一看,手指上沾著綠色的奇怪液體。
趙三兩抬頭看紀珩,后者環(huán)視四周:“來兩個搭把手。”
眾人都有些退縮,只有一個少年走過來。
紀珩瞄了眼對方的胸牌,很快收回視線說:“棺材板沒有釘死,稍后我們?nèi)齻€同時用力撬,差不多能打開。”
蘇爾點頭。
這時一道聲音插入:“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,是不是太冒險了?”
紀珩懶得回應(yīng),倒是趙三兩翻了個白眼:“不打開怎么知道?”
對方被問住了,訕訕笑了一下。
“大型副本,即便是開場殺,實力夠了也能躲過,趁人多的時候開團體的生存機率還能多一些。”
蘇爾的突然開口讓不少武力值低的玩家臉色難看,剛想開口罵人,一看說話的人武力值也不高,頓時沒得懟。
離危險最近干實事的人都沒嗶嗶,他們自然沒資格發(fā)表言論。
趙三兩找來幾根粗壯的樹干,遞給蘇爾一根。
“不害怕?”
開棺前,紀珩難得多問了一句。
蘇爾搖頭:“義莊的棺材,千百年來似乎只盛產(chǎn)一個品種……僵尸。”
伴隨著話音落下,用力壓了下樹干另一端,實際過程比想象的還要順利,輕輕松松就撬開了,仿佛這座棺材在這里就是等著被撬。
棺材里躺著一個皮膚呈鐵青色狀態(tài)的人,指甲很長,頂端是黑色。
蘇爾敢開棺自然有他的依仗,除了道具中有專門克這玩意的桃木小劍,再者便是他在副本里遇見過僵尸,比較有經(jīng)驗。
開棺的沒有表現(xiàn)出太多驚訝,反倒是圍觀的幾乎要退到門口,發(fā)現(xiàn)僵尸沒有暴怒而起的征兆,才重新進門。
“喚醒方法……”蘇爾注意到棺材側(cè)面寫著的一行血字,念了出來:“五滴人血,九根頭發(fā)絲,復(fù)活后僵尸每日清醒時長為三小時。”
“什么鬼東西。”玩家中一個光頭走過來,摸了摸腦袋:“歧視我?”
他的同伴嘴角一抽:“跟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難不成誰還會去主動喚醒僵尸?
蘇爾注意到紀珩聽到這句話時,嘴角微微有了些弧度,不過這笑容更多是夾雜著一絲嘲諷。
第一個夜晚大家過得相當(dāng)警惕,沒什么事發(fā)生。
第二天,主持人終于出現(xiàn),它是一只烏鴉,停在稻草上,口吐人言:“活下去,活夠七天。”
開棺開出僵尸,大部分人傾向于任務(wù)和僵尸有關(guān),不曾料到過關(guān)要求只字不提僵尸。在他們還小心提防僵尸的時候,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凸現(xiàn)出來:食物。
來時的小路開始時便莫名其妙消失,周圍根本找不到其他人家。十五人不得已分成了三個小隊在樹林里搜索,除了遍地的毒蘑菇,連棵雜草都看不到。若是有水源勉強可以撐過幾日,可惜走出很遠,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任何湖泊。
“不可能一點水都沒有,要不這些植物如何生長?”
副本里太多事都無法用常理推測,說這句話企圖自我安慰的人到后面語氣越來越弱,連自己都無法說服。
全體無功而返,一天的搜尋已經(jīng)讓人精疲力竭,沒有水源,也沒人愿意開口說話。
第三天,終于有人堅持不下去,拔了個蘑菇,輕輕咬了一口,沒多久便毒發(fā)身亡。
烏鴉低頭輕啄梳理著羽毛,知道他們已經(jīng)快要到達極限,以旁觀者的姿態(tài)擅自篡改引用名人名言:“世界上不是沒有食物,只是缺乏發(fā)現(xiàn)食物的眼睛。”
坐在地上保持體力的人面面相覷,目光皆是有些躲閃。
紀珩和趙三兩以上廁所為由出去,和其他人不同,他們有保命的籌碼……一個能瞬間恢復(fù)20點武力值的道具,提升武力值側(cè)面等同于恢復(fù)身體的一定機能。
確定周圍無人,趙三兩使用道具后狀態(tài)好了很多。
他把紐扣含在嘴里,試圖分泌出更多唾液,含糊不清問:“會下雨是真的么?”
紀珩:“兩種通關(guān)方式,其一是熬到一個極限,會有生路出現(xiàn)。”
“還有一種呢?”趙三兩迫不及待問道。
紀珩冷笑:“吃同胞的血肉,玩家不能自相殘殺,他們只能利用一點。”
趙三兩瞳孔一縮:“僵尸?”
迷霧倏地在眼前撥開,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會有一尊棺材,還特地標注了喚醒方法。
咽了下口水,趙三兩心有余悸問:“要提前知會剩下的人么?”
紀珩搖頭:“人太多,分歧也多。”
何況他也只是用道具占卜了一下,并不能確定哪天會下雨,沒有人會把性命輕易交托到別人手中。
趙三兩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:“也對。人類的劣根性,到時候堅持不下去,我們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。”
瀕臨絕境的人大概率會先把屠刀舉向自己人。
“還有一件事,”紀珩:“那個孩子……”
“孩子?”趙三兩回想了一番,沒發(fā)現(xiàn)玩家里有兒童。
游戲在這方面比較地道,至少從來沒有吸納過未成年人。
不過趙三兩很快想到了蘇爾,在這些人中,那個少年無疑是年紀最小的。
紀珩正色道:“他在默默關(guān)注著棺材。”
趙三兩第一反應(yīng)是對方要喚醒僵尸,又覺得哪里不對勁。坦白說他對蘇爾的第一印象還停留在愿意主動出來開棺,相當(dāng)不錯。
兩人正說著話,紀珩突然轉(zhuǎn)過身。
蘇爾不知何時從義莊出來,舔了下干裂流血的唇瓣,直接走到紀珩面前。
“你那把匕首能借我用一下么?”
趙三兩覺得這人瘋了,然而更讓他驚訝的是紀珩居然真的把匕首遞了過去。
蘇爾藏進袖子,晚上之前沒有任何動作。
饑餓和干渴足夠?qū)⒁粋€正常人逼瘋,一名年輕男子最先忍不住,悄悄準備好頭發(fā)絲,劃破手指準備趁眾人不備時,喚醒僵尸。
按照棺材上的說明,僵尸就算被喚醒,每日清醒時間不超過三小時。他自信能活著躲過,之后再靠其他人的尸體,撐到最后一天。
就在年輕男子盤算時,有人先一步付諸于行動。
蘇爾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到棺材旁,注視著里面的僵尸。
“你要干什么?”好幾道疑問的聲音同時發(fā)出,卻沒有人阻攔,甚至內(nèi)心里是渴望他這么做的。
出乎意料,蘇爾劃破了僵尸的胳膊,沾了點血放在唇畔舔了舔:“不好喝,但可以接受。”
年輕男子皺眉:“僵尸血有毒。”
蘇爾冷靜道:“大家手中都有治療道具,邊吃邊用,可以存活。”
說完手起刀落,削鐵如泥的匕首瞬間割下了僵尸的一只胳膊,蘇爾舉起來問:“這個誰要?”
“……”
空氣沉默的可怕。
蘇爾笑容詭異:“僵尸肉總比人肉好。”
似乎是這句話起到了效果,年輕男子最先開口,咬牙道:“給我。”
蘇爾微笑,號召眾人:“柴火撿起來,火焰升起來,今天讓我們來吃炭烤僵尸!”
就在他拿著匕首在僵尸身上比劃時,突然傳來一聲‘小心。’
原先一直陷入沉睡的僵尸突然清醒,朝蘇爾的頸部咬來。
紀珩快速閃身到他身邊。
“沒事。”蘇爾拒絕了這份好意,站在原地連躲的意思都沒有,眼睜睜望著憤怒地僵尸陳述事實:“你違規(guī)了。”
根據(jù)游戲規(guī)則,沒有喚醒儀式,它就該保持沉睡。
哪怕是在玩家眼里高高在上的主持人,也不敢輕易挑釁規(guī)則,更何況區(qū)區(qū)一只僵尸。尖銳的牙齒快要戳破細嫩的肌膚時,它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重重擊打在地上,斷肢處不停流淌著黑血。
僵尸委屈地捂著傷口,望向烏鴉。
正梳理羽毛的烏鴉不小心力道重了一些,啄斷了一根羽毛,見狀冷漠回應(yīng):“是游戲懲罰的你,與我無關(guān)。”
求助無門,面對虎視眈眈的人類,僵尸打了個寒顫,竟然開口說話:“再堅持一陣就有雨……”
話音未落,又因為泄露玄機被規(guī)則重傷。
沒有人真正愿意吃僵尸肉,有了希望,大家便決定再耐心等一會兒。
度日如年,翌日依舊沒有下雨,玩家看僵尸的眼神逐漸跟看食材差不多。
僵尸重傷未愈,不得不拖著虛弱的身子給他們灌輸心靈雞湯:“不要輕易言棄,絕境中更要保持樂觀的心態(tài)……相信自己!你們能行!”
違規(guī)蘇醒的代價不小,游戲限制了本體大部分能力,讓它根本沒有辦法對玩家出手。
這一瞬間,僵尸感覺自己比這些人更加絕望。
光頭被饑餓沖昏理智:“就一只腿,讓我啃一條你的腿。”
僵尸扒開衣服證明:“我有綠毛,真的不好吃……”
這天下午,天上終于下了一場瓢潑大雨,林中的毒蘑菇顏色全部變了,山林里還出現(xiàn)了奔跑的野兔。WwW.ΧLwEй.coΜ
玩家美美地吃了一頓,靠著這頓飯扛過了最后幾天,圓滿完成任務(wù)被傳送回中轉(zhuǎn)站。
蘇爾歸還匕首:“多謝。”
紀珩忽然問:“要不要加入我們的隊伍?”
蘇爾頭也不回:“我喜歡獨自一人。”
紀珩:“新成員進入組織可以獲得三件高級道具。”
腳步猛地停下,蘇爾去而復(fù)返,主動伸出手和他握了下:“合作愉快,以后請多多關(guān)照。”
一旁趙三兩張大嘴巴,不可思議問:“組織什么時候有這個福利?”
紀珩淡定道:“就在剛剛。”
“……”
簽了協(xié)議,紀珩領(lǐng)著蘇爾去認識其他組織成員,在這里,蘇爾意外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熟人。
姚知看到他也很驚訝,推了推鏡框……難怪自己這個學(xué)生經(jīng)常是一副精神萎靡的狀態(tài)。
注意到雙方神情變化,紀珩挑眉:“認識的?”
蘇爾無奈:“我數(shù)學(xué)老師。”
紀珩:“好事。以后組隊下本,爭取學(xué)習(xí)游戲兩手抓。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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視頻到此結(jié)束,U盤頃刻間化為了灰燼。
蘇爾怔了一下:“原來我們從前是這么認識的。”半晌冷笑一聲說:“歷史是何其的相似。”
原來那時對方就已經(jīng)有了讓他在游戲中補課的念頭。
“都過去了。”紀珩面不改色關(guān)掉電腦。
蘇爾支著腦袋,斜眼看他,突然提議:“晚上我要吃油燜大蝦。”
紀珩點了點頭,系上圍裙去廚房忙活。
蘇爾又上了會兒網(wǎng),沒多久主動過去幫忙,切洋蔥時說:“我原諒你,畢竟補課也是為了我好……禮尚往來,你是不是可以原諒我高數(shù)要補考的事情。”
“……”紀珩:“考了多少?”
“58.5,”蘇爾頓了一下:“我猜這應(yīng)該還是老師努力后的成績。”
上了五十分這個線,一般大學(xué)老師能給分的地方絕不吝惜,盡量把學(xué)生往及格線上推。
紀珩:“補考有幾分把握?”
蘇爾沉默了一下開口:“要看卷子難度。”
紀珩:“說實話。”
蘇爾:“八分。”
紀珩突然走到外面拿手機。
蘇爾生出不好的預(yù)感:“做什么?”
紀珩轉(zhuǎn)過身幽幽道:“給你找補課老師。”
正巧天邊飛過一群大雁,蘇爾吸吸鼻子,感覺一個美好的假期即將離自己遠去,不禁祈禱游戲能再來找他當(dāng)一次主持人……公費旅游可比補課好太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