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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 規矩(修)

    書海先生嚴肅少話,他就像是一位威嚴的長者,讓人不敢生出任何造次的心理。
    對待蘇爾,也僅僅是因為對方胸牌上標注的成就點多看了一眼,目光接洽后便重新移開,繼續杵在角落當中。
    萬億:“天色還早,各自行動吧?!?br/>     無人反駁,玩家間三三兩兩結伴出發,似乎都是認識的,蘇爾挑眉問:“莫不是都用了組隊道具?”
    紀珩:“沉江北和萬億多半用了,其余幾個是碰巧?!?br/>     有些組織注重人數,質量參差不齊,好處是容易在副本中遇到團隊成員,利益糾葛不大的情況下相互照應。
    外面可以看見不少鎮子上的居民,穿著打扮多數是偏素凈的現代裝。人與人之間少有交流,但遇到長者都會立刻停下腳步,側身讓開道路。小孩子被父母牽著,哪怕看到路邊花花綠綠的糖果,只投去渴望的目光,絲毫不敢提要求。
    人人有禮節,營造出的畫面卻是一片死氣沉沉。xしēωēй.coΜ
    蘇爾有樣學樣,看到長輩不但讓開路還會低頭擺出謙恭的姿態,果然收到了過路人褒獎的目光。到了一處不顯眼的地方,才重新開口:“主持人和衛長有過交流,想必在這里也有一個合理的身份?!?br/>     紀珩點頭:“很正常,上個副本里,主持人扮演的是趙三兩他爺爺?!?br/> 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衛長的身份被視作一種榮耀,想要參選者不知凡幾,幾乎每走一段距離便能碰見通過演講拉票的。蘇爾因為好奇駐足聽了一段:
    “我從幼時便家教嚴格,記得八歲時不愿意念書,父親為了讓我長記性打折了我半邊胳膊……”
    扭曲的教育理念居然獲得了圍觀群眾熱烈的掌聲。
    蘇爾聽得蹙眉:“糾妄過正,便是病態了。”
    紀珩經歷過的副本多,早已見怪不怪,一路打聽下來,目前有三個人最可能繼任衛長,有趣的是,正好是三兄弟,分別叫李有遵,李有規,李有矩。
    收集完信息回到破舊的院子,太陽正好落山。
    蘇爾和紀珩最先回來,望著夕陽忽然道:“不知道和我一起進游戲的幾個人現在如何?”
    紀珩:“你很幸運,新手場隊員素質都算不錯。但不代表游戲里的玩家都是如此?!?br/>     蘇爾點頭:“我知道?!?br/>     自古防人之心不可無。
    紀珩:“游戲禁止玩家直接互相殘殺,但借刀殺人的方法數不勝數。”
    正說著,眾人陸陸續續回來。溫不語的心思細膩,帶回了好幾份小吃,以供充饑。
    戈旭巖大大咧咧啃著雞腿,吃到一半狀似不經意道:“對了,我看到有個沒見過的人在巷子里和你搭話?!?br/>     眾人不由都朝著溫不語的方向望去,玩家間打過照面,按照戈旭巖的說法,和溫不語說話的很有可能是鎮子上的原住民。
    專門挑巷子多半是說隱秘的事情,想必其中有信息可以挖掘。
    溫不語笑了笑,不說話。
    戈旭巖:“都到了一個游戲,用不著端著吧?”
    溫不語坐在一旁,總之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。
    戈旭巖罵了句臟話,扔下啃到一半的雞腿,起身回房間休息。
    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。剩下的人因為緊張的氣氛也不怎么說話,溫不語特意收拾完桌子上的垃圾才和一名叫白燕的女玩家離開。
    蘇爾:“他們關系似乎不大好。”
    “兩人同屬一個叫東風誤的組織,”萬億望著溫不語離開的背影,不知在想什么,片刻后才說:“東風誤原先的隊長是溫不語的丈夫,折在了一個副本中,溫不語便接管了組織。戈旭巖認為女人成不了事,一直想頂替溫不語?!?br/>     蘇爾挑眉:“性別歧視?”
    萬億輕笑:“想上位的理由罷了。東風誤只是個很小的組織,沒多大凝聚力?!?br/>     沉江北這時開口:“溫不語有些手段,戈旭巖武力勉強可以,他們相爭恐怕會影響到任務?!?br/>     萬億一瞇眼:“火只要不燒到我們身上就好?!?br/>     沉江北無意繼續進行這個話題:“都早點回去休息吧。”
    蘇爾是第一個起身的,往外走得時候,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:“你睡哪?”
    蘇爾一臉莫名望向紀珩,掏出記錄每個人信息的小紙片:“上面寫了,我住北邊那屋?!?br/>     紀珩:“不是我問的?!?br/> 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方才那聲音不帶任何情緒,蘇爾回過味來,看向書海先生。
    “你睡哪?”對方一板一眼問。
    作為主持人,他肯定知道每個人的房間,所以這句話就是另有深意,蘇爾遲疑一瞬,問紀珩:“他這是在對我發出邀請?”
    紀珩平靜反問:“所以你要不要答應?”
    蘇爾沉默后搖頭:“抱歉,我暫時沒有那種想法?!?br/>     主持人不再開口,靜靜地站在陰影當中,就像一尊不帶任何情緒的木雕。
    兩人并肩走出去,紀珩忽然道:“感覺到了么?”
    蘇爾點頭,主持人對他有殺意,如果適才應下來,就算有電擊器今晚也未必能活下來:“只是不知道緣由?!?br/>     紀珩:“權威。”
    蘇爾稍稍明白了一些,自己讓月季紳士吃癟的行為,明顯是一種挑釁。半晌,苦中作樂道:“暗中設套就好,那么明晃晃的邀請,我又不是傻子?!?br/>     “總有人自命不凡,會不帶腦子地應下。”紀珩停下腳步:“我到了?!?br/>     他住的這間屋子門就像是個擺設,甚至合不嚴實,紀珩卻無所謂,交代了兩句便走進去。蘇爾自己的那間也好不到哪里去,屋頂上的瓦礫都少了一塊,好在今晚看著不像有雨,否則還要想辦法上去修補。
    像是一種無聲的默契,沒有一個玩家提出要合住,中高難度副本能制造幻覺的臟東西不少,附身自相殘殺的案例更是數不勝數。
    夜晚在無聲無息中降臨,今晚月亮躲在云層后面,周圍安靜的可怕。
    這個時候哪怕能有個蟬鳴蛙叫都是好的,極致的安靜下,仿佛隨時都會響起某種令人驚悚的腳步聲。
    蘇爾躺在床上,正在考慮要不要入睡。他的睡眠質量很好,萬一有個響動聽不見,會非常麻煩。然而還要待好幾天的時間,不睡似乎又不現實。
    他還在做決定時,有人已經先一步準備入睡。
    西面的房子,戈旭巖躺在床上,調整好狀態準備入眠。第一個晚上是危險最小的,必須要抓緊時間積蓄精力。
    “溫不語那個賤人。”翻了個身,嘀咕了一句。
    戈旭巖心中清楚,他和溫不語都不算好人,為了活下去可以不擇手段,問題在于溫不語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了,笑著就能把人算計了。
    忍不住又罵了兩句難聽的話,睡意侵襲,漸漸合上眼皮。下午的雞腿有點咸,屋子里的水又帶著股味兒,戈旭巖入睡前一直覺得口渴,直至睡著了都是下意識張著嘴呼吸。
    不知過去多久,一股冷意侵襲而來,無數次生死間培養出的危機意識讓他第一時間睜開眼。
    一直躲在云層后的月亮偏偏這時候現身,慘淡的月光將面前的一切照得真切:和他面對面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,對方的嘴唇沒一處好的地方,她又是在笑,才結痂不久的嫩肉瞬間被扯爛重新淌血。
    戈旭巖深吸一口氣,這姑娘顯然不是人。
    他的實力遠不能夠和鬼對抗,最好的辦法就是想辦法跑出去,想法很好,可惜冷意刺骨,讓他疼得咬牙,是真正的寸步難行。
    就差一點,只要過了這個副本武力值就能攢到150,到時候自己便能有勉強和鬼對抗的資本,成為新的隊長。不甘心和怨念一瞬間爆發,然而才跑出兩步又被拖了回來,最后關頭戈旭巖近乎絕望地大叫一聲:“救命——”
    女鬼唇角的笑容陡然擴大,似乎等得就是這一刻,伸出枯瘦的手指,猛地拽住了戈旭巖的舌頭。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,一點點用力往外扯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太陽未徹底升起,月亮的影子還淡淡殘留在天邊。
    絕大多數玩家已經醒來,簡單的洗漱后便聚在院子里。紀珩走過來看到人群中沒有蘇爾的影子,皺了皺眉。
    “才第一個晚上,不會有事的?!睖夭徽Z輕聲開口,一并往蘇爾的房間走。
    白燕環顧四周:“戈旭巖也沒來。”
    過了一會兒又自己想通了,第一天危險不大,對方可能是想多睡會兒養足精神。這是一種很常見的作法。
    相較而言,蘇爾這個新人出事的可能性更大。
    溫不語去敲的門,萬億的方法更加簡單,直接走到窗戶旁朝里面窺視,沒忍住罵了句臥槽。白燕好奇心重,也貼過來看,當時就震驚了:“死的還是活的?”
    蘇爾身上纏著不少線頭,另一邊分別綁在門,窗戶等各個入口,連房梁和屋頂上都有。乍一看就像是被制作成了提線木偶。
    床上的人聽到響動緩緩睜開雙目,偏過臉,從容解下手上的線,出來開門。
    “早上好?!?br/>     白燕無語地看著那些線頭:“你就不怕有鬼來跑不出去?”
    “纏得不緊,一拽就斷,”蘇爾演示了一下:“只是擔心睡得死,有人進來都不知道?!?br/>     “沒事就好?!边@時溫不語柔柔地開口:“紀珩看到你沒來,還有些擔心。”
    蘇爾:“我知道?!?br/>     溫不語失笑:“其實纏線沒多大的用處,鬼來時溫度環境都會有變化,可以感覺到,至于人……不大可能深夜串門?!?br/>     “事無絕對。”蘇爾望著紀珩:“昨晚他就來了?!?br/>     數道目光匯聚而來,紀珩平靜道:“聽到了些動靜,不確定是哪里發出的,就過來看看?!?br/>     外面的大樹正好遮沒月光,為了不打擾到里面人的睡眠,他便上了屋頂。
    蘇爾指著缺了一塊的屋頂:“我們就是通過那個空隙四目相對。”
    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,所有人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    場景雖然駭人,蘇爾其實還是挺感激的,紀珩人是冷了點,卻是一名合格的隊長。
    白燕咽了下口水,想了一下選擇弱弱出聲:“……我們是不是去看一下戈旭巖比較好?”
    五分鐘后,眾人站在了戈旭巖住的屋子門前。還沒進去,就能預感到出事了,血腥味撲面而來。
    萬億沒什么顧忌,和沉江北對視一眼點了點頭,直接推門進去。
    門檻旁有半截舌頭,萬億險些不小心踩到。床上的戈旭巖渾身是血,不過血跡最多的地方還是腦袋那一塊。他用袖子掩住口鼻,走近后看了一會兒:“應該是被生生拽出了舌頭。”
    溫不語微微一驚,看向紀珩:“這么說昨晚你聽到的動靜很有可能是……”
    “或許吧?!奔o珩表情淡淡的。
    溫不語輕聲道:“其實你可以阻止的?!?br/>     如果及時趕過來,說不定能把人救下。
    不等紀珩開口,溫不語很快表達歉意:“抱歉,是我情緒不大對。在這里沒人有義務承擔他人的生命?!?br/>     游戲世界死人再正常不過,眼看這個話題就要過去,紀珩忽然道:“他怎么死的你不清楚?”
    溫不語‘啊’了一聲,短暫的疑惑后是慍怒:“我和戈旭巖關系是有些不好,但同為一個組織……”
    “食不言,寢不語?!奔o珩目光如刀,用六個字打斷她。
    他一開口,眾人先后發現某個被忽略的細節,面色倏地變差。小鎮處處講究規矩禮節,而在有些地方,吃飯說話會被當做一種不禮貌的行為。
    昨日戈旭巖不但在飯桌上爆了粗口,食物也沒吃干凈便甩袖而去,聯系到今日拔舌而亡的慘劇,多半是有些關系。
    溫不語臉上怒意消散,變為慘白,顯然也是想到了這茬,整個人都愣住了:“怎么會這樣?”
    表情真切,一時還真的不好分辨她是在做戲還是無心之失。畢竟現代人吃飯交流是挺常見的操作。
    萬億可就沒那么好脾氣了,小吃是溫不語主動帶回來的,他們都圍著一個桌子吃,若非戈旭巖先開口,今日遭殃的不知是誰。
    “但愿你真的是無心?!比f億看了她一眼,不然這份心計就有些嚇人了。
    游戲里只剩一個玩家的時候,副本難度會自動降低。很多人遇到高難度副本,見通關無望會走歪門邪道。
    溫不語氣得眼眶都紅了。
    眼下令人為難的是怎么處理尸體,草草掩埋被發現恐有殺人藏尸之嫌,蘇爾注意到一直在陰影里的書海先生不知何時不見了,再出現時,人跟在衛長身后。
    老玩家基本演技是有的,萬億很快調整好狀態做出驚嚇到的表情:“出人命了!”
    衛長看到房間內的慘劇,臉色難看:“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萬億裝傻充愣,言語間透露著什么都不知道的意思。
    書海先生卻在這時開口:“昨晚死者在飯桌上污言穢語,浪費糧食,可能是遭天譴了?!?br/>     如此荒誕的理由,衛長聽完竟真的信了幾分。
    書海先生一板一眼道:“吃飯沒個規矩,他這張嘴不要也罷?!?br/>     衛長面對尸體,立時露出深惡痛絕的表情:“真是個沒教養的孩子,我要叫人把這件事寫到報紙上,也好給其他人提個警醒。”
    口中念念有詞,背著手往外走,似乎真的要去找人來撰寫文章。
    白燕咬了咬唇:“你們說,這衛長是人是鬼?”
    哪有人會看到死人無動于衷,還想著宣揚?
    萬億:“誰知道呢?!?br/>     所有人關注衛長的舉動時,紀珩留意到蘇爾在觀察周圍。
    “不害怕?”
    蘇爾:“真遇到鬼不張嘴好就行了?!?br/>     紀珩:“做起來容易?!?br/>     蘇爾瞥了他一眼:“反正我不怕?!?br/>     紀珩挑眉。
    蘇爾神神秘秘說:“其實我發現了一個秘密?!?br/>     四目相對,紀珩安靜等待下文。
    “這里的鬼似乎對禮節有超乎想象的執念,”蘇爾道:“它敢來,拼了性命我也要毀了它的清白?!?br/>     紀珩面色微微有了變化。
    蘇爾嗤笑:“不就是拔舌鬼么……只要我還有一口氣,我的嘴巴就不會死。”
    他還會強吻別人,可怕的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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