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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8 章 翻書是個技術活

    教室里的氣氛分外和諧。
    蘇爾把道具之一的掛墜戴在脖子上,再三強調:“出去前我會把剩下的道具還你。”
    誰知道周林均什么時候會暗戳戳坑他一筆,資產轉移計劃,是一項漫長的工程。
    聽出語氣中透露的謀算,紀珩忽然覺得那兩人的故事適合單獨開創一個副本背景,大約可以戰勝其他所有副本的三觀。
    防止鬼王和茍寶菩做交易只是未雨綢繆,沒占去蘇爾多少思考空間,他走到窗邊視線一掃,只能在操場周圍看見幾名玩家。
    “不知道那只鬼跑去了哪里。”
    紀珩:“她會回來。”
    蘇爾挑眉……這么肯定?
    紀珩重復之前小女孩的話:“接了任務,暫時不能吃。”
    ‘暫時’兩個字就很微妙。
    蘇爾聳聳肩:“這是要把我們當儲備糧養。”
    過去幾分鐘,紀珩重新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,翻找起東西可以說是毫無顧忌。沒多久便在抽屜最底層發現一份花名冊,可惜上面只登記了緊急聯系人的電話,不涉及父母職業。
    他瞇著眼睛在適才小女孩鉆出的柜子里找了一遍,有了些別的收獲。
    眼看紀珩抱出一厚沓紅色小本子,出于好奇蘇爾探頭看了一眼。
    “小學生素質發展報告冊?”蘇爾隨意翻開一本:“看上去好有年代感。”
    下意識開始悉心看教師評語。
    見狀紀珩提醒:“看成績就行,教師評語有時候是讓學生寫的。”
    聽他的意思似乎很有經驗,不過這次蘇爾未做調侃,首先找到屬于張小花的那一本,看完后才開始翻看剩下的報告冊。
    等合上最后一本,輕輕嚯了一聲。
    “各科成績都排在全班第二。”
    這絕對不是單單巧合能形容。
    搖了搖頭他偏過臉問:“猜猜第一是誰?”
    “陳子文。”紀珩甚至省去了思考的功夫。
    蘇爾:“陳子文在演講稿里寫到,因為老師栽培和個人努力才摘得競賽頭甲,恐怕還有別的因素在內。”
    對比陳子文和張小花的報告冊,每一門成績,前者比后者最多高出一分。
    說到這里生出幾分不解:“生辰八字要具體到出生時間,利用生辰做文章,本身也不容易。”
    況且只要一個人和狐仙做了交易,他就該知道保管好自己生辰的重要性,為什么一個班級里還會出現這么多拜狐仙的人?
    紀珩沒回答,突然看向門外。
    蘇爾也聽到聲音,本以為是小女孩覓食回來,不料推開門的是一名玩家。
    不知是不是他多心,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,似乎在對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驚愕,而是帶有一絲驚喜。
    “還以為是鬼,嚇了我一跳。”玩家拍了拍胸口。
    蘇爾瞥了眼他的胸牌……劉長相。
    沒什么印象。
    “翻出有鬼的頁數后,大家都走散了。”劉長相隨口解釋了一句獨自一人的原因,朝他們走過來:“既然碰到了,要不要一起行動?”
    紀珩沒說話,劉長相自動當他同意可以加入隊伍。
    再三保證不會拖后腿,劉長相主動說出發現的幾條線索:“我在圖書室看見幾張報紙,原來這個學校每年都有學生出事故死亡。不過之前都是死在校外,火災溺水什么都有。”
    紀珩點了點頭,反應不大。
    建立共同話題失敗,知道這人性子比較冷,劉長相沒有計較,轉而和看上去比較面善的蘇爾說話:“你們在找什么?”
    “死亡學生的成績,”蘇爾不隱瞞:“現在準備找照片。”
    他懷疑陳子文就是之前打過交道的鬼王,但缺一張可以對號入座的照片。
    劉長相幫著一起找。
    辦公室里一時只剩嘩啦嘩啦翻找文件的聲音。WwW.ΧLwEй.coΜ
    保險起見,蘇爾偶爾會朝劉長相的方向看上一眼,收回視線前無意間在紀珩的肩膀上瞧見一只酷似螳螂的小蟲子,它耐心潛伏著,鐮刀一樣的前爪每隔幾秒鐘才緩緩向上抬一點。
    抬起手準備撥掉,紀珩微側過身,小幅度地搖了下頭。
    因為這份有意放縱,一分鐘后,螳螂輕松收割到半根頭發絲。
    劉長相松了口氣,嘴角勾起很淺的弧度。
    他并沒有急著離開,反而貪心不足地指揮螳螂移動到蘇爾身上。
    “不快點就來不及了。”
    紀珩突然開口嚇得劉長相打了一個哆嗦,很快又鎮定下來。
    玩家間不準自相殘殺有時會成為副本里最大的保護傘。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    正要說話,紀珩佯裝沒看見他的反應,走到蘇爾身邊:“一共就七天時間,答案之書還有很多頁沒翻。”
    劉長相愣了愣,然后心中一喜,原來那句話不是在對他說。
    這份暗暗自得沒維持多久,螳螂收割完頭發慢慢爬進主人的兜里,劉長相準備找借口溜走,抬頭瞬間瞳孔猛地一顫——
    門外不知何時多出一個提著小紅鞋的小女孩,無聲無息站在那里。那雙不帶任何人類情感的眼睛正注視著他,小女孩喉嚨動了動,做出吞咽口水的動作。
    劉長相忍不住后退一步,第一反應是辦公室里有三個人,還有周旋的余地。
    蘇爾若無其事繼續手頭上的事情,期間被冊子里的灰塵嗆到,揉揉鼻子說:“他不是提醒過,不走就來不及了。”
    適才神情中的溫和完全消散,唇角翹起又道:“我和紀珩的八字你都知道,對不對?”
    雖是問句,口吻很篤定。
    另一邊小女孩光著腳一步步靠近,劉長相試圖拿蘇爾當擋箭牌。
    “我們觸發了支線任務,”面對這份執迷不悟,蘇爾嘆了口氣:“她只會對你下手。”
    聞言劉長相面色大變,快速運轉思維見風使舵道:“我是跟別人買的信息,只要救……”
    蘇爾懶得聽他說下去,望向紀珩。
    紀珩笑了笑,看著劉長相:“計劃這么順利,你就沒懷疑過?”
    大大方方開著燈站在窗前找東西,辦公室對面就是操場,任誰抬頭看一眼,都能輕松鎖定他的位置。
    劉長相如今才考慮到這一點,還沒來得及問原因,小女孩已經來到面前。
    他身上的道具都是些不入流的,就一只螳螂勉強有些偷雞摸狗的用處,遇到弱一些的鬼還好,這個小女孩明顯不是善茬。
    食物自動送上門,張小花是真的很開心,劉長相拔腿就跑的瞬間用超乎常人的力氣扭斷了對方的胳膊。
    趕在鮮血噴的到處都是之前,紀珩拉著蘇爾走到門口,靠墻站立,等里面的一切完結。
    慘叫聲中,蘇爾卻在思索紀珩最后對劉長相說得話。
    劉長相費心接近他們,怕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借運。自他進門起并沒有特意打聽過生辰,側面說明已經得到了兩人的生辰八字。
    這么說紀珩是為了確定是否有人掌握他的八字,才故意暴露行蹤?
    蘇爾皺眉,如果目的僅僅是這樣,該讓劉長相供出幕后人才對。
    叫聲愈發凄厲,漸漸變得虛弱。
    辦公室里發生的一切以影子的形勢扭曲呈現在面前的墻上,其中一人的腦袋半截掛在脖子上。蘇爾冷不丁想起沒頭的孩子跳窗逃走前說得話:
    “因為你們會親身經歷。”
    歷史的確在重演,有玩家企圖私下跪拜狐仙,借運翻到正確的答案。
    良久,蘇爾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    紀珩:“想明白了?”
    蘇爾點頭:“劉長相說信息是有人賣給他的。”
    這句話才是重點。
    哪里有那么湊巧,現實里喜歡收集八字的玩家,正好來到一個需要提供八字才能借運的副本。
    只能說,游戲是有選擇性地在挑人,故意讓這種類型的玩家進入當前副本。
    “所謂的歷史重演,證明當年慘案發生前,學校里同樣有人在兜售學生的生辰八字。”
    一陣寒意沒來由順著胳膊往上爬,蘇爾感覺到異常偏過頭,滿是血污的臉倒映在瞳孔當中。
    張小花滿臉是血,手上不再提著鞋,而是握住柔軟的眼球。不時捏了捏耳垂,似乎表示有在聽他們剛剛的對話。
    無視血腥的一幕,紀珩毫無畏懼走過去,半蹲在她面前:“除了鬼王,其他厲害點的鬼都被困在答案之書當中。”
    只有蘇爾碰見過不讓人往教室外出的鬼,可根本沒有殺傷力。
    “你呢?”紀珩幫她重新別了一下頭上歪掉的發卡:“你為什么不跟大家在一起?”
    眼中的木訥消失了,張小花用袖子蹭了蹭嘴角的血絲,半是抱怨半是撒嬌:“同學們不愿意和我一起玩。”
    “哦?”
    “他們嫌棄我一年四季穿著一雙爛球鞋,用來扎頭發的繩子是毛線做的……”張小花扁著嘴說:“還起了好多外號,經常藏我的東西。”
    紀珩語氣溫柔:“是你最先發現的狐仙,對不對?”
    不像先前問到競賽時的無動于衷,張小花像是終于找到一件可以用來炫耀的事情,迫不及待點了點頭。
    “那天下了好大的雨,我的傘不知道被誰剪了一道口子,只能在教室里等雨停。”說到這里眸光閃動:“狐仙娘娘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,說能讓我運氣變好,中大獎改變一家人的命運。”
    紀珩沉聲道:“可你并沒有答應。”
    “不能和惡魔做交易。”張小花回答得斬釘截鐵。
    “我拒絕了狐仙,每天幫欺負我的同學做作業跑腿,又騙他們說自己會占卜,很快就有人上鉤去問父母具體的出生時間。”
    “……下半學期我陸續透露給他們狐仙的存在,開始挑撥離間轉賣生辰八字,”她不忘展示紅色小鞋還有蝴蝶發卡:“賺來的錢,買了好多漂亮的東西。”
    不停撫摸著蝴蝶發卡上的翅膀,張小花咧了咧嘴。
    “和惡魔交易的人不會有好下場,只有靠努力獲得的東西才是真實的。”
    她打聽過,學校歷年有出意外的學生,那些人在死前都會莫名走一陣好運。
    肯定是因為拜了狐仙。
    蘇爾在一旁全程沒插話,回想在課本上看到的《競爭》小詩,有些感慨。
    “但你還是死了。”
    紀珩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小女孩嗓音陡然變得尖銳:“找到兇手,不然我吃了你們!”
    蘇爾和紀珩對視一眼,想法一致……這小女孩留在身邊絕對是顆定時|炸彈。
    他聲音壓得極低:“跟我做人皮交易的婆婆曾說過,一個副本只能有一個鬼王。”
    紀珩點頭。
    蘇爾眼珠一轉,一時間笑得像是慈愛的狼外婆。
    “光吃人有什么意思,怎么不吃同類?”
    張小花露出憋屈的神情:“有強大的力量限制,不讓我吃。”
    同類相食才是鬼進階的最好方式。
    蘇爾拿出電擊器,在小女孩防備的神情中解釋:“對你有好處。”
    說罷注入陰氣。
    張小花露出享受的神情。
    蘇爾突然停止,在對方不滿的視線中攤手:“只剩這么點了。”
    張小花不信,伸手搶奪,剛一挨到電擊器邊緣就被灼傷,‘哇’地叫了一聲跳到半米開外。
    “這東西只有我能用。”蘇爾指了指答案之書:“不如我放鬼出來,你打怪,留下最后一絲血條給我。”
    說罷揚了揚手中的電擊器:“用它來吸走鬼氣,再轉化給你。”
    天大的好處在眼前,張小花心動卻沒有立即答應。
    蘇爾誘惑道:“和惡魔做交易不得善終,但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弱小人類。”
    食物鏈是鬼→人,張小花斟酌一番最終點頭同意。
    目睹全程的紀珩神情復雜,預感這傻孩子還不如去和惡魔做交易。
    表面上看蘇爾是在為她服務,實則一來可以減少答案之書的鬼怪數量;再者小女孩強大之后少不了和鬼王有交鋒,兩敗俱傷有利玩家;即便她聰明懂得蟄伏,游戲也不會允許一個副本出現兩個鬼王。
    無論走向哪一種結局,蘇爾都是受益人。
    唯恐夜長夢多,蘇爾把手放在答案之書上,開門見山詢問畢業證書的位置。
    打開后,果不其然頁面上出現的不是正確答案,白紙黑字寫著滲人的‘童謠’二字。
    “剪刀手,好裁縫……”
    稚嫩又詭異的歌聲由遠及近傳來。
    霧氣不知從何處升起,逐漸籠罩住整個辦公室,遮擋了視線。
    張小花眼珠瞪得很大,判斷好方位猛地朝霧氣中的某處跳去。
    歌聲戛然而止,沒過多久,張小花單手拎著喉嚨被咬爛的女鬼。
    霧氣隨著女鬼的虛弱有消散的跡象。
    蘇爾皺眉,這小女孩居然如此強悍。
    紀珩:“其他鬼生前都跟狐仙做過交易,運氣被耗完了,死后也厲害不到哪里。”
    “敢騙我就吃了你。”像丟破爛一樣把女鬼甩在他們面前,小女孩警告道。
    有交易做羈絆,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對方變強后會反噬。蘇爾老老實實用電擊器結束女鬼的性命,并守諾地將陰氣注入小女孩體內。
    “換著來。”他對紀珩說:“你也還剩不少頁數。”
    天亮前,答案之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薄。
    ·
    旭日東升,朝陽的顏色格外熾烈,光照進的地方,仿佛驅散了一切魑魅魍魎。
    不少疲于奔命的玩家停下腳步,感受太陽的溫度。
    教室里。
    東風居士坐著輪椅來到窗邊,微微仰著臉,瞇著雙目任由陽光照在臉上,發出滿足的喟嘆:“天亮了。”
    天終于亮了。
    這漫長的一夜總算是熬過去了!
    感慨才發出了不過半分鐘,天邊忽然有烏云滾滾而來,遮天蔽日壓住輕薄的光線。
    東風居士神情中的愜意跟著煙消云散。
    有鬼在進階,而且就在附近。
    手指合攏攥住輪椅扶手,下一刻現身鬼氣最濃郁的地方。
    辦公室里,蘇爾依舊在做免費苦力,聽到動靜,抬頭朝門口看去。
    東風居士面色沉得和窗外烏云有的一拼,閉了閉眼一字一頓道:“又、是、你。”
    為什么又是你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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