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舟姑姑來換班的時候,剛進門對上趙輕冉,一眼就看到她脖子,隨口玩笑道:“同舟,你也太不注意了,這是病房,你爺爺還躺床上,你怎么就亂來?”
趙輕冉一頭霧水,不知她說什么。
許同舟拉起她的手,羞澀地避重就輕:“姑姑,我和輕冉在一起了。”
“什么時候的事?”同舟姑姑眉心微微蹙起。
“就是昨晚在這里決定的。”
同舟姑姑了然地點點頭,似乎也不驚訝:“既然在一起了,就好好過,都不是小孩子了,早點準備結(jié)婚,也好讓爺爺安心。”
趙輕冉道:“我們會的。”
同舟姑姑欣慰地笑笑,朝兩人揮揮手:“行了,你們回去休息,今天我在這里守著,醫(yī)生說老爺子已經(jīng)沒事,不過還得在醫(yī)院里住一段時間,保姆待會會過來,你們年輕人該忙自己的事就忙自己的事,不用整天往醫(yī)院跑。”
兩人與她告別,腳步輕快地除了醫(yī)院。
許同舟進入男友這個角色奇快無比,開車的時候,他一只手握方向盤,一只手一直抓著趙輕冉的手,怎么都不放開。
趙輕冉對他這黏人親密的行為有些好笑,但也沒放在心上,只是幾次提示他不要危險駕駛,可他都充耳不聞。
好在路況不錯,兩人就這樣牽手一直到駛?cè)胄^(qū)停車。
下車后,許同舟想起什么似地問:“我們怎么跟叔叔阿姨說?”
趙輕冉想了想:“再等幾天吧,我先探探他們口風,給他們打個預防針,免得被嚇到,你知道我媽向來都是一驚一乍的。”
許同舟從善如流點頭:“也好。”
不過還是到了門口才松開牽著的手。
趙輕冉一夜未歸自然是給父母報備過的,兩人一起進門,趙母首先看到的是許同舟的熊貓眼,咋咋呼呼道:“哎呀同舟!你這是一夜沒睡吧!”又看了看趙輕冉的臉,“我就知道臭丫頭幫不上什么忙,肯定睡死了叫都叫不醒。許爺爺沒事吧?”
許同舟點頭:“沒事,年紀大了,也沒辦法。”
趙母舒了口氣,朝他揮手:“你回去好好睡一覺,熬夜傷肝,我給你煲點湯補補,等睡醒就能喝。”
許同舟從善如流嗯了一聲,折身走到門口,又念念不舍地朝看著他出門的趙輕冉笑了笑。
他這種狀態(tài),有那么一剎那,讓趙輕冉覺得自己和他好像是一對背著父母早戀的少男少女。
待到門關(guān)好,趙母表情微微正色,朝女兒看過去:“你和同舟從小關(guān)系好我知道,但你們都不是小孩子,他現(xiàn)在又已經(jīng)找了女朋友,你以后注意點分寸。他爺爺住院你看看是可以,守夜什么的就不用了,要他女朋友知道怎么想?”
趙輕冉笑道:“什么女朋友,同舟跟人家沒成。”
趙母愕然:“不能吧?前天兩個人不是還約會過?”
趙輕冉笑著,攬著趙母的肩:“我騙你做什么?真沒成。不是我說你老媽,你眼神真有問題,說什么人家姑娘多好多好,好什么啊?那女的一腳踏兩船,一邊跟同舟約會一邊又交了個男朋友,同舟差點被她給耍了!”
趙母臉色一驚:“不是吧!給我介紹的人說那姑娘挺好的!”說完,又拍拍胸口,“幸好發(fā)現(xiàn)得早,不然以同舟那老實性子,真是會被人給玩弄了。不行,我得給他再物色物色,這次怎么都不能再看走眼了。”
趙輕冉哭笑不得,想了想,開玩笑道:“你這么喜歡當媒婆,干脆把我介紹給同舟算了,肥水不流外人田,同舟那么好,反正我現(xiàn)在也是條光棍兒,免得你過段時間又忙著給我張羅,這下你兩個都省事兒了。”
趙母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她,大致是確定她在說笑,嗤了一聲,揮揮手:“說什么渾話呢!同舟他再好,也是有聽障的殘疾人,我怎么能讓你跟他在一起?”
趙輕冉本來插科打諢的笑臉,頓時就僵住。
原來人性的自私無處不在,趙母總是說許同舟是自己的半個兒子,這么多年來的親密不是假的,關(guān)心照顧也不是假的,但對于一個女兒的母親來說,許同舟也不過只是一個聽力有問題的殘疾人。
這種打著愛的名義的現(xiàn)實,讓趙輕冉覺得實在荒唐可笑。
但是她不能笑,因為這是自己的母親,一切也不過是因為愛自己。
趙輕冉沉默片刻:“媽,同舟他雖然耳朵有問題,但是根本就不影響生活,你干嘛把他當殘疾人。”
趙母莫名其妙地看著她,不以為然道:“我沒把他當殘疾人啊!但是他耳朵確實有問題。你說到這個我忽然想,之前那姑娘腳踏兩只船,是不是就是因為同舟的耳朵?這次我再給他介紹,得把這個跟人說清楚,隱瞞總是不好的。”
趙輕冉無奈地搖搖頭:“你要真提前說了,估摸著對方也只會給同舟介紹個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。媽,你真別忙瞎忙活了,經(jīng)過這次同舟他不會再去相什么鬼親的。”
趙母憂心忡忡:“那這可怎么辦?他那性子整天不是工作就是悶在屋子里,不去相親敢情是打算打一輩子光棍兒?”
“不會的,說不定他哪天就給你一個驚喜。同舟長得帥又有錢,你真怕他找不到媳婦?”
“說是這么說,但是……”
“別但是了,昨晚睡沙發(fā)現(xiàn)在腰酸背痛的,我也去補補眠,老媽你就別糾結(jié)了,咱年輕人的事自己清楚。”
說完,假意打著呵欠回了自己臥室。
趙輕冉當然不是真的要補眠,只是剛剛她老媽的態(tài)度,讓她很意外,也多少有點心寒。她之前還想過,趙母會對自己和許同舟的事樂見其成,現(xiàn)在看起來是她想得太簡單。
或許是天生長著一身反骨,趙母的態(tài)度,讓趙輕冉對于自己和許同舟在一起的事,反而更加堅定。
傍晚的時候,許同舟過來吃飯喝完湯之后回家,趙輕冉在趙母不滿的目光下,跟他去了對面。
一進門,許同舟就緊緊抓住她的手,目光灼灼看著她。
趙輕冉被她看得心里發(fā)毛,抽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臉:“怎么了?我臉上有臟東西嗎?”
許同舟搖搖頭,白皙的臉頰躥上一絲紅色:“就是覺得有點像做夢一樣。”
趙輕冉噗嗤一笑:“是不是從來沒想過會和我在一起?”
許同舟點點頭又搖搖頭:“輕冉,你真的不會后悔對嗎?”
趙輕冉將他推開,哭笑不得道:“同舟,你怎么這么怪怪的?我們都認識這么多年,雖然現(xiàn)在關(guān)系不一樣了,但也可以順其自然的,怎么弄得緊張兮兮的。”
許同舟沉默片刻,良久低聲憋出一句:“我第一次談戀愛沒經(jīng)驗,所以有點緊張。”
趙輕冉愕然了一下,隨即笑得樂不可支。
許同舟被她笑得不好意思,想起什么似地問:“你跟阿姨探了口風嗎?”
趙輕冉的笑聲戛然而止,看向他的眼神,不自覺帶上了一點歉意。許同舟似乎是預料到一樣,繼續(xù)道:“是不是阿姨不愿意你跟我在一起?”
趙輕冉少有地支支吾吾了片刻:“其實也不是,就是她估計一時半會不習慣,畢竟這么多年過來,咱倆比純凈水還純一點事都沒有。”
許同舟笑了笑,伸手摸了摸她的臉,目光直直看著她:“只要你不反悔就行。”
趙輕冉微微一愣,笑著閉上眼睛:“怕我反悔的話,那你蓋個章吧。”
在她看不見的時候,許同舟臉上的笑容退去,眼睛微微瞇起,嘴唇抿得像是條堅硬的線,似乎在努力克制著什么情緒,還放在趙輕冉臉上的手指,覆在她唇上輕輕摩挲了一下。
他閉了閉眼睛,輕輕吐出一口氣,湊上前在那嫣紅的唇上輕描淡寫吻了一下,恢復人畜無害的溫柔笑容:“蓋好了。”
溫熱的感覺一掃而過,趙輕冉睜眼見他微紅的臉頰,再次確定昨晚只是自己的一場春夢。
趙輕冉握住他的手:“放心,我媽那么喜歡你,不會真的反對我們倆的。”
“嗯,我相信阿姨。”許同舟看著他羞澀道。
趙輕冉在隔壁來到了快十點鐘才回家,倒不是因為和許同舟關(guān)系轉(zhuǎn)變難舍難分,而是除了最鉆牛角尖的那幾年,只要在家她有事沒事都喜歡待在許同舟旁邊,就好像小時候喜歡纏著他一樣。
雖然許同舟不愛說話,但兩個人靜默相處的時光,能讓她忘記周圍一切紛擾,內(nèi)心變得平和安定,享受難得的靜謐恬淡。
回到自家,趙母還沒睡,坐在電視前,電視的光打在臉上,似乎不是太好。聽到女兒開門的聲,她轉(zhuǎn)過身道:“你看看現(xiàn)在幾點了?一個姑娘家待在人家男人家里,像什么話!”
趙輕冉怔了一怔,這兩年因為少回家,許同舟又忙碌的關(guān)系,她確實很少往他家跑,更別提待這么久,但再往前一點,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,之前趙母從來沒說過,如今怎么就忽然不滿?
趙輕冉皺了皺眉:“媽,你是不是哪根神經(jīng)不對?我不就是在同舟那多待了一會,有什么大驚小怪的!”
趙母輕哼了一聲:“反正你以后和同舟還是要有點分寸,免得別人說閑話!”
誰說閑話?怕不是她自己胡思亂想吧!
“老媽,要是你閑得慌,不如多拓展點老年愛好。”無趙輕冉不以為然地聳聳肩,去了洗手間洗漱。
趙母憂心忡忡看著她的背影,低聲長嘆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