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子上干干凈凈,茶杯,茶壺,果盤都沒有了。整間房干凈得沒有一絲人煙味。蘇小燕甚至產(chǎn)生錯覺,也許是她記錯了,或許今晚根本就沒有人和她相親。
可在回家的路上,一條短信證實了她今晚確實和一名優(yōu)秀的男子產(chǎn)生過交集。
“蘇小姐,既然你有男朋友,何必來相親?遭人戲弄的滋味很不好受。陳序。”
蘇小燕看著屏幕,一直到它黑漆漆。大拇指按著字母鍵,想解釋什么,又無從說起。和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子,還是相親對象,解釋和另一個男人的曖昧,最后的結(jié)果應(yīng)該就是越描越黑。
她不想自討沒趣。
蘇小燕有點討厭自己,討厭今晚自己的所作所為。她肯定是被豬油蒙了心,不然不會在那樣的情況下,去管別人的閑事。
原本她對韓時是避之唯恐不及的,怎么突然就被他幾句話說動,去冒充他的什么女朋友。這么戲劇性的事,竟然會發(fā)生在她身上。
人活在世上,還是要循規(guī)蹈矩的。就像她,以前一直遵循遠離警察,遠離毒品,今晚偶爾犯了戒,報應(yīng)就來了。
回到家,劉心琴還在看電視,隨口問她情況,她不敢說出實情,只說對方條件太好了,可能看不上她。
劉心琴沒說什么,面色卻淡淡的。蘇小燕心里不好受,知道母親是怪她沒有把握好機會。她寧愿母親狠狠罵她一頓,也好過這般。那感覺很怪,明明是世上最親近的人,中間卻隔著一道墻,怎么也跨不過去。
而這堵墻,自她記事起就存在,并沒有隨歲月的流逝而坍塌,反而更加堅固了。起初也許是磚砌的,后來就變成銅墻鐵壁了。
小時候,每當看到隔壁的小芳跟母親撒嬌的時候,她就特羨慕。三歲那年,某天劉心琴下班下得早,她就跟小狗一樣蹭到她腳邊,嘴里嘟囔著,“媽媽,抱抱。”劉心琴當時面上也是如此這般,冷冷清清的,拒絕了她。后來,她坐在地上耍賴,嗓子都哭啞了,可沒有人搭理她。直到外婆從外面回來,抱起了她。
從那以后,她再也沒有奢望母親的擁抱。
晚上,蘇小燕睡在被窩,怎么也睡不熱。室外是零度,屋內(nèi)也好不到哪里,也就兩三度,電熱毯只有一床,墊在蘇武的床褥下面。她仗著身體好,最多用個熱水包,可今晚回家晚,熱水都用光了,她又懶得燒,結(jié)果只有挨凍了。
她蜷縮成一團,雙手懷抱,迷迷糊糊地想,明天就去買床電熱毯。
沒幾天,蘇小燕接到周敏的電話,邀她晚上去參加一個聚會。她本能就拒絕了。周敏去的地方,非富即貴,不是她該呆的地方。不過,她哪是周敏的對手,三言兩語就讓她打消了主意。最后,她不僅答應(yīng)了去,還答應(yīng)了買禮服。
掛了電話,她才反應(yīng)過來,她竟然為參加一場聚會,而特意去買禮服,與她一向節(jié)儉的作風完全背道而馳。君子一言,駟馬難追,可她不是君子,而是女人,還是個小女人,犯悔的話,應(yīng)該也沒有什么關(guān)系。就在她考慮衣櫥里哪件衣服可以勉強出席這種場合時,周敏的短信適時發(fā)送過來,只有一句話,買件漂亮的禮服,不要丟姐姐的臉。
周六晚,蘇小燕坐在周敏的車上,關(guān)心起聚會的地點,“這是去哪兒?”
“明城湖。”
明城湖是本市省市級領(lǐng)導(dǎo)居住所在地,大部分是別墅,也有少量的商品房,一般是依據(jù)官階的大小來分配房子的。蘇小燕是本城百姓,當然知道明城湖,離家里并不是很遠,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,可心里從沒想過自己能有踏上那塊土地的一天。
“傻了。”周敏瞟了她一眼,“要我說咱們?nèi)サ氖鞘形鯐浖遥銜粫迭c?”
蘇小燕深吸氣,“還有什么驚喜,麻煩你一口氣說完,我的心臟負荷不了那么多。”
周敏笑出聲,“就一普通聚會,都是年輕人,為了歡迎王書記的女兒王蓉回國舉辦的。現(xiàn)在心安了吧!”
就算不安心,也得強裝安心。蘇小燕拉扯禮服的下擺,心里有些不自在。這身衣服是周敏陪著她去選的,顏色是正統(tǒng)的黑,可領(lǐng)子開得太低了,連乳*溝都看得見,加之她皮膚又白,就愈發(fā)顯眼了。
周敏伸出手,擰下她的胳膊,“豆腐似的,我看等下可要迷倒不少人。”
“你安心釣?zāi)愕慕瘕斝觯襾黹_開眼界就好了。”
蘇小燕心里明白,像這些個富二代,官二代,哪里會找她這種條件的女子。她可沒閑工夫陪他們玩游戲。她是女人,長相和身家清白是她的資本,她可不想隨意揮霍。男人和女人的區(qū)別在于,男人歷經(jīng)花叢,再找個正緊女人結(jié)婚,那叫做浪子回頭金不換。女人歷經(jīng)滄桑,再結(jié)婚,好聽點是從良,不好聽就是破鞋。
汽車駛?cè)胍粭潽毤掖笤海豪镌和馔M了各式汽車,好像來到了大型的車展。周敏的駕座是輛紅色的寶馬,平常上路,也算是高檔車,可現(xiàn)在湮沒在車海里,稀松平常得很。
倆人手牽手走進大廳時,引起了一陣騷動。周敏穿得是露肩紅色禮服,后背整個鏤空,一直到腰間,淺棕色的皮膚完美顯露。蘇小燕一襲黑色的晚禮服勾勒地身材婀娜有致,胸前肌膚如象牙般潔白細膩,而臉上的雙眸清澈如溪水,在燈光的折射下,泛起點點漣漪。
女人啊,不管是嬌柔,妖艷,清純,成熟哪種類型,能引起男人欲望的,就會是受歡迎的。
就像此刻的蘇小燕,純真與感性的混合體,小家碧玉般,最是引人憐愛了。
還沒坐定,倆人就被人邀去跳舞了。
整個大廳足有三百平方,前面成了舞池,后面擺了些桌椅,供大家休息。此時,韓時就坐在角落里,手里還夾著煙,慢慢吐出口,煙霧就籠罩住他的面孔。
他今天本不愿來的,可王蓉是從小就認識的小妹妹,于情于理,都得露個面。在別人聊得熱烈,跳得高興的時候,他躲在角落,只為了隔離那些喧囂。熱鬧里的寂靜也是一種享受。
剛才看到蘇小燕時,他還以為眼花了,和印象里的她完全不一樣。第一次見到她,她開著車,神情動作很是瀟灑,他還記得她問他討要車費,分明還有點狡黠。第二次相親遇見她,他故意不打招呼,免得多場事,當時她明明氣得不行,卻裝得毫不在意。第三次,在茶館相遇,他一早就看到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,卻沒想到她還真的會幫他。
而今晚的她,更是勾起人無比的遐想,看看圍在她身邊那些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了。
韓時瞇著眼地看著她飛舞的裙擺,繼續(xù)吐口煙。
“大哥,一個人躲在這,也不找弟弟玩。”一名身著軍裝,剃著平頭的男子一屁股就坐在他身邊。
“小軍,你舍得回來了?”韓時一向清淡的臉露出了笑容。
趙軍的手拍在他肩膀,“哎呦,哥哥,弟弟日夜想念你,這不日夜兼程就趕回來了。”
“在部隊呆了幾年,油腔滑調(diào)的習(xí)慣還沒改?”韓時睨他一眼。
“哥,這叫本性難改。”趙軍嬉皮笑臉地摟住他的肩。
“干什么呢?離我遠點,我可不喜歡這套。”韓時板著臉。
“你得習(xí)慣。以后,咱倆見面的機會多了。”
“怎么,回地方了?”
“沒辦法,家里就我一個小孩。父母在,不宜遠行啊!”
“打算在哪呆呢?”
“老頭子讓我去檢察院。以后,咱倆也算半個同行。不是說,公檢法不分家嗎?”
“你可別給咱們這行抹黑。”
“哥,你放心,我一定奉公守法,絕不貪贓枉法。”趙軍嘴里說著,手里也沒閑著,掏出煙,就著他手里的明火,也開始騰云駕霧了。
一曲終了,一曲再響,男男女女成雙成對的邁入舞池。
“哥,你不去跳舞?”
“沒興趣。”
“都一個調(diào)調(diào),我也看得膩味。可不來走個過場也不行。都是認識的朋友,總得賣個面子吧!”趙軍吐口煙。
韓時靠在沙發(fā)上,閉眼養(yǎng)神。
趙軍無聊地望著前方,眼睛突然一亮。
“哥,那個穿紅禮服的好正點。陪我去瞅瞅。”
韓時睜眼,順著他的手勢一看,原來就是那個周敏,于是懶懶地回絕,“沒興趣。”
“咦,還有位黑色的,也不錯了。”
只見蘇小燕身邊圍著兩三個男子,其中有位圈內(nèi)有名的花花公子,但凡長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,他都不放過,基本沒有漏網(wǎng)的。他的招數(shù)就那么幾招,送花,送衣服,送鉆石,不過百試百靈。
韓時皺著眉,起身,大步就從趙軍身邊越過,直奔前方。
“哥哥,等等我。”
韓時一路上過去,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,大哥大哥叫個不停。許多人,都是自小認識的,也算是發(fā)小了。按說,韓時的爸爸韓修德只是個公安局長,也不算是最大的,就是和趙軍的父親趙市長比,也差了兩個級別。不過,韓時在小輩里的威信卻是最高的。原因無它,槍桿子里出政權(quán),從小,他的拳頭最硬,頭腦最靈活,不得不讓人信服。
這里,楊光榮正抓住蘇小燕的手腕,笑瞇瞇地說:“小妹妹,等下陪哥哥去吃宵夜。”
蘇小燕四處張望,周敏人影都不見了,旁邊也沒有熟識的人,只有靠自己了。
她先是抽動了手,可力量懸殊太大,紋絲不動。
“我不習(xí)慣吃宵夜,麻煩您請別人。”她不卑不亢地回答。
“小妞,跟哥哥打官腔,有個性。”楊光榮的嘴湊在她耳邊,輕吹口氣。
蘇小燕用力推搡他,無奈氣力不夠,而身子在他的壓迫下,已倒在墻壁上。
楊光榮的手支撐在墻壁,眼里閃動可怕的欲望,似烈火在燃燒。
蘇小燕嚇得尖叫,“救命。”
可身旁幾個人估計都知道他的事,不僅不上前,反而閃到一邊,空出一大塊地。
千鈞之際,韓時大步趕到,低聲喝道,“放手。”
楊光榮并不理會,頭更向前湊去,幾乎要挨著她的臉,蘇小燕伸出手阻擋,不巧手心正對著他的嘴。
“好嫩,好香。”楊光榮乘勢吻了下,還沒來得及回味,衣領(lǐng)子就被人提起,腳跟也離地了,就像是被老鷹抓住的小雞。
“你誰啊,敢多老子的事。”
韓時松開手,他就落在地上,慣性讓他又彈起,接著再度著地。
“韓時,是你。”楊光榮好不容易站穩(wěn)了,才看清楚多事的人原來是他。
韓時面色陰冷,“你找女人也不看地方,這是蓉蓉的地盤,你也敢在這胡天胡帝!”
楊光榮理虧,加上久聞他的大名,心頭早就怯了,只好賠禮溜了。
蘇小燕的鬢發(fā)都亂了,臉色慘白,長這么大,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,說不怕是假的。
“走吧,我送你回家。”韓時的眉頭還是皺著。
蘇小燕小心地跟在他身后,就算是出了門口,心還是緊繃的。
直到車子發(fā)動后,蘇小燕才舒了口氣,放松地靠坐在椅背上。
“這種地方不是你該來的。”韓時淡淡地說。
蘇小燕剛受了驚嚇,聽他的話,滿是諷刺,情緒就上來了,“你以為我想來,一群無所事事的流氓,仗著家里有權(quán)有勢,就為所欲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