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小燕大腦先是嗡嗡作響, 像是有一群蜜蜂圍繞。半天, 才回過神。
“心媛,話可別亂說。”她微笑。
韓心媛笑得比她更燦爛,“大嫂, 我這人有個優點,就是喜歡實話實說。你可別介意。我看你氣色不好, 要不,我送你回家。”
蘇小燕指指自己坐的那張桌, “不了, 我有朋友在那邊。”
韓心媛朝她擺擺手,“那我走了。”
蘇小燕站在那,目送她離開, 直到她的身影不見了, 臉上的笑容才隱去。
她的話殺傷力太大了,韓時在她心里高大的形象立刻破滅了。
晚飯后, 她意興闌珊地回家。和公婆打完招呼后, 上樓回到自己的臥室。韓時還沒回家。最近一段時間,他工作挺忙的,一般很少回家吃飯。
蘇小燕先是走到露臺,收了昨晚晾在外面的衣服。
這小王,越來越會偷懶了, 連衣服也不幫她收了。
底層晾的公婆,奶奶的衣服,估計她早就收起了。現在就連做保姆的, 也知道看人做事了。
她折疊衣服的時候,打開了電視,畫面從眼前晃過,晃得眼花,索性關掉了。
收拾好衣服,她找出拖把,將地板重新拖了遍。保姆每天都會拖,可大多是應付了事,時常能在邊邊角角處發現些斷發,紙屑之類的,她每天索性自己再拖一遍。
事情做完后,她倒了杯水,咕嚕嚕全喝光了。汲著拖鞋,走到露臺,躺在搖椅上,開始思索韓心媛的話。
沖喜!她從來沒想到這個詞會用在她身上。聽著就不舒服,心里很悶,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她也知道自己有點矯情了,本不就是為了愛情而結合的,她有什么資格怪韓時?
和韓時的結合的確是匆忙,以前一直以為是他家見他年齡大了,催得急。從沒想到,還有這么一層緣故。
她一直認為韓時對她就算不是愛,也是喜歡的。就算沒有喜歡,也是有好感的。
現在沖喜兩字,徹底粉碎了她的幻想。原來,他娶她,無關感情,只是為了奶奶。
實現和想象的巨大落差,壓得她喘不過氣,蘇小燕第一次,想摔東西。
起身走進房間,她隨手拿起一樣東西,剛想扔,才發現是隨身聽,只好放下。走到梳妝臺,拿起一小瓶子,剛想扔,才發現是面霜,繼續放下。
走到床頭柜,拿起一樣東西,一看,是他最喜歡看的《犯罪心理學》,啪嗒一下,就扔在地上,還用腳狠狠踩了幾下。書頓時皺巴巴地不成樣子了。
“叫你沖喜,叫你沖喜。”罵完后,她撿起書,索性一頁一頁地撕,撕完后,扔進廢紙簍。
做完這一切,心情大爽。
蘇小燕拿起睡衣,走到浴室沖洗,哼著歌。水聲嘩啦啦地響,歌聲不斷,合成了一首美妙的夜曲。
洗完澡,她拿起大毛巾擦拭濕發。走進房間,大忙人韓時正撒手撒腳地躺在床上,眼睛閉著。
往常,蘇小燕會主動地上前,給他按按太陽穴,緩解緩解疲勞。按著按著,韓時就生龍活虎,將她壓倒,晚上的節目就上演了。
今晚,蘇小燕的氣還沒完全消,也就視若不見,坐到梳妝臺前,打理起她的秀發。吹風機呼呼的聲音,在寂靜的房間里分外得響亮。
幾分鐘后,吹風機的聲音停了,她依舊坐在梳妝臺前。
“燕子,過來。”韓時的聲音略微嘶啞。
蘇小燕想了想,還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邊。
“今天好累,在外面跑了一天。”韓時閉著眼。
蘇小燕坐在床沿,看著他。只不過半年,他的眼角已經冒出了細紋。他也不過才過三十,心里某個地方突然就有點疼。
“燕子,幫我按按。”韓時趴著身子,背對她。
蘇小燕遲疑著,依次按在百會,強間,太陽,風池。她的力道正好,不輕不重。
“真舒服!”韓時長嘆一聲。
能不舒服嗎?蘇小燕心想。為了按摩,書都買了好幾本,穴位什么的,原來是一竅不通,現在說不上精通,也算是略知一二了。
按了半個鐘,蘇小燕抬起手腕,晃了晃,“酸死了。”
韓時翻身而起,一把抱住她,咬著她的耳垂說:“等下換我來伺候你。”
蘇小燕一聽,頭暈。
夫妻那點事,享受的可都是他。
韓時洗完澡后,靠在床頭,習慣地瞅瞅床頭柜,“燕子,你看到我的書嗎?”
蘇小燕心虛地靠到他身邊,頭主動枕在他的肩頭,“韓時,都這么晚了,睡覺吧!”
她的聲音是難得的輕柔,還帶點撒嬌,聽得韓時的心怦怦跳,口干舌燥的。
他扭頭看著她,手指順著唇形畫著著她的紅唇。
蘇小燕很緊張,不知道為什么,每次做這事,她就特別得緊張。
韓時傾身,嘴輕吻她的唇角,“燕子,放松點,這事,一點也不可怕。”
他的氣息溫溫熱熱的,拂在她的臉頰,半邊麻麻的。蘇小燕僵硬的身子微微松軟。
韓時乘勢壓她在身下,唇舌如雨點落在她的身上。時輕時重,仿佛是她肚里的蛔蟲,知道她的喜好。
又像是蝴蝶展著翅膀輕撫著她的肌膚,渾身戰栗頓起。
蘇小燕徹底地放松了,在迎接他的時候,第一次喪失了理智,只憑著感官隨著他起起伏伏,直至攀至高峰。
事畢,蘇小燕背對著他,還有點不好意思。她剛才竟然叫出聲了,在以往是從未有過的。
韓時摟住她的腰,胸脯貼著她光滑的后脊,嘴唇吻著她的頸脖,嘴里含糊道:“我還要。”
以往他攻勢展開,蘇小燕就沒有抵抗的力量,今晚,更不可能。
在大汗淋漓,嬌喘吁吁的時候,蘇小燕完全忘記了白天發生的不愉快。心里的郁悶,煩躁一掃而光。
沒幾天,蘇小燕回了趟娘家。蘇武拉著她的袖子,吵著要來她家玩,說她以前答應過的。
蘇小燕并不想帶他來。
嫁入韓家這么久,她大致了解了每個人的習性。婆婆張秀琳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人。
她外貌端莊,看似有大家閨秀的風范。待人處事,卻有些踩低就高。本就對蘇小燕不滿,見了她這個弱智的哥哥,指不定會有什么臉色。
蘇小燕自己受點委屈沒什么,反正她是長輩,自己是晚輩,低個頭,服個軟,也沒什么關系。
可蘇武卻不行。那是她一心要保護的人。小時候,見蘇武被別的小孩欺負,她就心疼得不行。
那時就立下誓言,長大后,一定要好好保護他,決不讓他受委屈。學武,也是為了他。
蘇小燕看著他,有點猶豫不決,正想扒開他的手。
不想,蘇武哭鬧起來,說妹妹不要他了。
蘇小燕的心立刻就軟了,牽著他的手,就回到了韓家。
回家的時候,正好趕上開飯。
一家人都坐在餐桌上,是意外得整齊。連一向很少在家吃飯的韓心媛,韓時都坐得端端正正的。
“妹夫。”蘇武頭一個就跑到韓時身邊。
也難怪,韓家人他就認識韓時。
韓時起身,笑著拉他入座。
蘇武就坐在他身邊,見桌上一桌子好菜,眼睛發光,“妹夫,我想吃雞腿。”
燒雞擺在桌子的前端,還沒等韓時起身,韓修德已經先夾好,擱到蘇武面前裝菜的小碗。
“小武是吧,快趁熱吃。”韓修德面容慈愛地看著他。
蘇武哪會客氣,抓起雞腿就吃,邊吃邊說:“伯伯,真好吃。”
韓修德一聽,眉眼更慈愛了,夾了另一個雞腿也放到他碗里。
“爸,我也愛吃雞腿。”韓心媛一臉的不高興。
“心媛,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,還爭吃。”韓修德沉著臉。
“那他比我還大呢!”韓心媛爭辯。
“心媛,你跟誰爭不好,跟個傻子爭。”張秀琳清清淡淡地說。
聽在蘇小燕的耳里,分外得刺耳。
別看蘇武智力不高,可也明白傻子的意思。從小在外面玩,就
有不少人罵他傻子。后來多虧蘇小燕的拳腳了得,那些人才住嘴。
一聽“傻子”二字,蘇武急了,“我不是傻子,我不是傻子。”
蘇小燕見他臉通紅,忙拍拍他的肩膀,“小武,你當然不是傻子。”
蘇武指著張秀琳,“可她說我傻子。”
張秀琳何曾受過別人這般對待,臉立刻掛不住了,筷子一甩,“烏七八糟的,我可吃不下。”
韓時見母親生氣,忙打圓場,“媽,你跟他計較什么。”
韓修德也耐著性子勸她吃完再休息。
“小武,我帶你上樓,我那里有好多玩具。”韓時哄著蘇武走了。
蘇小燕也沒心思吃飯,匆匆扒了兩口,就上樓了。
來到樓上,蘇小燕被兒童房的笑聲吸引,停住了腳步。她倚在門口,見兩人正蹲在地上組裝火車的軌道,接著一輛長長的火車發出嗚嗚嗚的汽笛聲在行駛。
蘇武開心地鼓起巴掌,“火車開了,火車開了。”
蘇小燕那點悶氣一下就沒了。
這間兒童房他們結婚時就準備好了,是韓家給孩子預備的。里面床,家具,被褥一應俱全。玩具,則是韓時后來慢慢添置的。
他們一家都急著想要孩子,可她才剛結婚,妻子的角色還沒適應,怎么就擔得起母親的責任。她不想。韓時知道她的想法,也沒責怪她,反而跟她配合,一起瞞著老人,沒說他們避孕的事,只說工作太累了,沒那么容易懷上。
想到這,蘇小燕突然就不想計較什么沖喜的事了。
結婚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,愛得死去活來結的也好,父母包辦結的也好,誤打誤撞結的也好,都說明不了什么。
再好的開始,沒有恒久的忍耐和包容,也結不出圓滿的果實。
婚姻里最重要的是過程和結果。管他是不是沖喜才娶自己,婚后的點點滴滴才是最重要的
想到這,她釋然了。
原本放寒假了,蘇小燕打算讓蘇武呆一個星期的。可見張秀琳的眼色不對,心想,那就呆個三天好了。
第一天,她帶蘇武去了動物園玩。
別看,劉心琴寵著蘇武,可從未帶他去過。主要是動物園地方偏,離城區要幾十公里,票價又貴。耗時又耗錢。
第二天,她帶蘇武去了海邊揀貝殼。
看見蘇武在海邊歡快跑來跑去,她的心也像是在唱著歌。
蘇小燕自己有時也會想自己對蘇武到底是怎么一種感情,絕非是妹妹對哥哥,總覺著他就是一個孩子,一個需要她關心照顧的孩子。
第三天,早晨吃完飯,她就去了書房收拾。
家里有兩個書房,樓下的保姆會收拾。樓上的,韓時一般是關著門,不讓別人進去。 當然,蘇小燕除外。
蘇小燕打開書房的音響,拿起抹布擦擦灰塵,然后整理書桌。做完后,躺在老板椅上,閉著眼。
下午還有點時間,可以帶蘇武去樓下逛逛,給他買點好吃的,再給他那快出生的小孩買些衣服。
晚上就送他回家,順帶把這個月一千五百元的生活費交到父親手里。
心里正暗自慶幸,三天了,還好沒出什么亂子。這幾天,她成天都提心吊膽的,就怕蘇武闖禍。為了避免出事,她盡量帶他到外面去玩,留在家里的時間很短。
音樂緩緩播放,已接近尾聲。她不情愿地正打算睜開眼。
此時,門口傳來腳步聲,踢踢踏踏的,很響。
蘇小燕睜開眼。
保姆小王正一臉慌張地站在自己面前。
“怎么了,小王。”她直起身體。
“蘇姐姐,大事不好了。”她喘著氣,上氣不接下氣地說。
“到底怎么了?”蘇小燕的左眼突然跳了下。
“蘇武他,他把花瓶打碎了。”
“花瓶,哪里的花瓶?”蘇小燕內心祈禱,千萬不要是客廳裝飾櫥的那個。
小王望著她,結結巴巴地說,“客廳的那個。”
蘇小燕猛地起身,“就是那個擺在客廳裝飾廚里清乾隆時期的青花瓷花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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