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最快更新后宅那些事兒 !
第七十一章
這一仗打的異常爽氣,封千戶未免就有些貪功,想著第二天繼續.朱抵想了想:"還是算了吧."
封千戶有些不解的看著他,朱抵道:"這一仗能打成這樣,最主要的原因是對方沒想到.我看那李千牛行軍嚴格,扎營規范.這一次能被我們偷襲成功,下一次就不見得了."
"偷襲也許不成,但將軍手下無一不是精兵,就算堂堂正正與之會戰,也絕不會輸了."說到這里他臉一紅,"當然,在下只能在旁邊搖旗吶喊了."
這么說著不免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拖累了朱抵?本來也是,人家的隊伍,就能從正面殺的逆賊潰散,而自己這邊迎接一部分潰逃的就差點被打爛.
"若只是李千牛一家我自然不怕,可他吃了這個虧,難說不會聯絡其他人.這四處又是他們經營慣的,若被包了餃子,就算我們以一當十也不夠看."
封千戶聽了心下一凜:"將軍說的是,是我冒險了."
"領兵作戰當然是要冒險的,但封兄,有的險我們是不必要冒的,那樣不僅敗了沒好處,勝了,也不見得有什么好處."
封千戶一怔,朱抵嘆了口氣:"封兄,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."
"將軍請說."
"封兄你領兵嚴謹,為人忠厚,可就是這樣,才更有可能吃虧."
一句話說的封千戶心有戚戚然,他這個千戶是這些年才升上來的,過去一直是百戶,以他的本事積累的功勛早就能升職了,但卻一直被壓著,直到這一次無錫府換知府,他得了對方的青眼又活動了一番才有現在的位置.二十來年的沉浮,說起來真不是一般的辛酸.
朱抵看了他一眼,接著道:"我下面的話,有些交淺言深了,封兄聽聽也就罷了."
封兄立刻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,朱抵向遠處看去,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:"封兄是來解江寧之圍的,而我,則只是大軍的前鋒,有些事,做多了就是錯."
封千戶心中一驚,后背不由得出了一身汗.他不是毛頭小伙子了,朱抵這么一點撥立刻就反應了過來.多少天不解的江寧之圍被他們解了,雖然這是壽王自己堅持不下去,又有大軍在后面的威脅才造成的效果,但功勞已經足夠了,這次又砍殺了李千牛這么多兵,又出夠了風頭,再往下.敗了前面的風頭功勞都要大大減少,勝了,在別人眼中恐怕也是個刺.
想到這里他對著朱抵就要作揖:"多謝將軍提點,末將險懈下大錯!"
朱抵連忙攔住他:"我與封兄一見如故,封兄著又是何必?其實目前的情況我也很無奈,你我軍人不過想好好打仗,用心練兵,這些勾心斗角的事實是不愿沾的,可你我即在這世間,有些事也就是身不由己了."
說到這里,他還重重的嘆了口氣,一副無奈.張千戶見了頓時大起知己之感.雖然他早先就佩服朱抵,但想他年紀輕輕就有了這么個位置,一定是祖上立下了莫大的功勛,再聯想到他的姓氏,他倒沒有想到朱抵就是王爺家的兒子,可想來應該也是有惺家后臺的.所以敬佩歸敬佩,卻總有一些隔閡.而此時聽了他這話,卻覺得這出身顯赫看來也有顯赫中的無奈.他是個老實人,也不去追問朱抵怎么會有這么一番感嘆,只是跟著點頭.
他不知道,朱抵還有一番話沒有說——老子辛辛苦苦練這些兵容易么容易么?打了這些仗已經死了好幾十人了好么?傷的更有上百了!這些傷的要養,死的要給撫恤,都是銀子好么好么?要沒有我家安妹妹支持,我早支付不起了好嗎?再去打一場硬仗,到時候是賣我啊還是賣我家安妹妹啊?難道要賣美麗,這家伙最近倒是越來越肥了,宰了應該是有些肉的.
旁邊的美麗正在啃羊骨頭,這是從李千牛的營地找來的.雖然一般兵士連肚子都很難填飽了,但像李千牛這樣的高級軍官還是有肉吃的,這塊烤羊排本來就應該是他今天的晚餐.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吃到嘴里就被朱抵打斷了,后來這塊羊排落到地上就便宜了美麗.說起來這羊排還沒有烤熟,但對美麗的牙口來說完全不算什么,帶點血絲更有嚼頭,它正吃的香甜,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,回過頭就沖著朱抵一陣猛哮.朱二公子正在悲春傷秋,如此兇狠的叫聲不免嚇了他一跳,回過神一腳就虛踢了過去:"吃你的吧,有羊肉還堵不住你的嘴?小心我哪天真把你宰了吃個干凈."
美麗回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,仿佛在說:"你行嗎?"
朱二公子哇哇大叫:"好你個畜生,現在也敢來看不起我了?趙旭趙旭,立刻拿我的大刀過來!我今天就給這畜生來個一刀封喉!"
"將軍,你身上不是帶著劍嗎?"趙旭毫不留情的揶揄了一聲,氣的朱抵直跳腳,"好啊,你們一個個都反了是嗎?我今天就要用刀了!"
還是封千戶是個實誠人,一把拉住他:"將軍何必同個畜生一般見識呢?而且這畜生這么叫,莫不是有什么問題?"
他不過這么一說,目的是給朱抵臺階下,誰知那邊匆匆就走來一個大隊正,說下面人發現.[,!]了一個可疑的老太太.
"老太太?"朱抵一怔.
"是."那大隊正道,"手下的屬下發現她的時候,她正在營地外鬼鬼祟祟的,也不知道想做什么."
這大隊正是負責看押俘虜,他這么一說,朱抵就來了興趣:"帶上來看看."
片刻,那個老太太就被一個士兵押了過來,那士兵身材高大體格魁梧,和周圍的士兵很是不同,正是王寒.他此時又是得意又是緊張,得意的是自己好像又立了功,緊張的則是,這馬上就要去見將軍了,他到時候說些什么?他倒不是沒見過將軍,說起來還同將軍一起訓練過,但那時候都是大部隊,集體的,像這種單獨的……雖然周圍還有人,但王寒覺得這就是單獨召見.
看了眼前面哆哆嗦嗦的老婆子,他有些不忍:"放心,只要你不是奸細,我們將軍也不會如何你的."
那婆子更加哆嗦了:"不是奸細,自然不是奸細,老婆子也做不來奸細啊!"
"這是不是奸細可不是我說的,你說你一個老婆子從哪兒來那么多銀子?"本來冒出一個老太婆他們也不是太在乎,雖然在這荒郊野外,一個老太太孤身一人比較可疑.但現在世道不太平,早先壽王又夾裹了很多普通百姓,這有個落單的也能解釋的過去.可這老太太身上竟帶著將近二十兩銀子!
在豪門大戶里二十兩不算什么,一個主子一天的打賞可能就不只這個數,但對普通人家來說這就是一年的開銷,而對于膿,很可能存上一輩子才能有這些現銀.
這么一來這個老太太就顯得可疑了,偏偏這老太太還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什么.
羅婆子現在也是有苦說不出來.張氏給她的首飾她又埋了回去,而這些銀子也不全是從張氏那兒得的.張氏匆匆被拘,身上哪能帶多少現銀?給她更多的還是鐲子頭飾這些東西,倒是心姐身上有幾兩零碎銀子.而其他那些,有一些是她兩個兒子得來的,有一些是她這些日子翻死人堆找來的.這幾樣來路都不是那么正,對面的又是天兵,她如何敢說?可要是不說,這些天兵又豈會饒了她?
就這么一路糾結著來到朱抵面前,看到他羅婆子更怕了,她可記得幾天前,就是這個官兒指揮著燒了糧食!這官兒長的漂亮,就和女娃似的,她印象不是一般深刻.
"大,大大人……"她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,不斷的磕頭.
"抬起頭."
羅婆子哆哆嗦嗦的抬起頭,和他的目光一對,又連忙垂下了.朱抵道:"這是怎么回事."
那個大隊正對王寒比了個眼色,王寒知道這是大隊正給他機會,心下感激,連忙挺了下胸,待要說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,他連忙深深的吸了口氣,這才穩定了一下心神:"稟大人,屬下吃了飯想要去小解,突然聽到旁邊的黑影中有些不太對勁兒的聲音.屬下心中起疑,就看到一個黑影,追上來,就看到這個婆子了.這婆子說自己是附近的村民,被那逆兵沖散了才流落到此,身上卻帶了二十兩的銀子.大隊正覺得她說話顛三倒四,非常可疑."
他畢竟是在市井中混過的,最后一句就把自己的上司給捎帶了上來,那大隊正看了他一眼,沒有說話.朱抵向羅婆子看去.只見她滿頭白發,臉上的皺紋如同溝渠,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夾襖褙子,雖然有些臟,可看樣子還是新做的.朱二公子現在不是早先的那個王府公子哥兒了,知道普通人家能有一件這么新的夾襖褙子并不容易,這起碼證明這個老太太過去的日子還不錯.
在他的目光下,羅婆子抖的越發厲害了.朱抵疑惑的歪了下頭:"你很怕我?"
"將軍天威,婆子,婆子……"她說著抖的越發厲害了.
"你見過我?"
羅婆子再也受不住了,啪的一聲撲到在地,哭喊道:"將軍饒命將軍饒命,婆子是被那逆賊夾裹的,從沒想過要冒犯天兵啊!"
她一邊哭一邊說,前言不搭后語,啰啰嗦嗦,倒是把經過說清楚了.原來她是來尋自己的兒子的.和大兒子分手后,她就滿大營的找二兒子牛二娃,但那時候牛二娃已經被李千牛拉走了,她又哪里找的到?也虧得那時候營帳混亂,她一個老太婆也不太引人注意,否則早惹出事了.找了兩個時辰她也沒找到人,就想著先回去找到大兒子再商量一番,哪知道待她回了地方,大兒子也沒了蹤影.她四處打聽,有說江寧城里把傷兵接進去的,有說江寧城來人把這些傷兵都殺了,還有說壽王又殺了個回馬槍.
說什么的都有,她也不知道真假.有心進江寧去找找,但此時江寧防范正嚴,她就算是一個老婆子也不好進去,而且她還有些害怕.她還記得張氏早先的拜托,雖說她是無能為力吧,可每每想起都有些不安.就算高老爺不可能知道她同張氏的關系,她也有些心虛.而且她還擔心著二兒子,聽說有一路逆兵從這邊退下去了,她就追了過來.
她的腳程當然無法和朱抵等人相比,所以并沒有看到那場戰斗,不過來的時候,她卻看到朱抵的兵在驅趕那些逆兵,她想著自己的二兒子,就偷偷的.[,!]在附近張望,沒想被王寒逮了個正著.身上的銀子她也不敢隱瞞,把自家兒子和路上自己翻死尸的事都說了,不過張氏的事她還是留了個心眼,沒有說出來.
她說的都是真的,朱抵聽來也合情合理,再想一個老婆子也做不了什么,就點了下頭:"既如此,你就在這營里歇一晚上,明天一早就自去吧."
羅婆子一怔,王寒道:"還不快向將軍謝恩?"
羅婆子立刻又磕起了頭,朱抵擺擺手,對那大隊正道:"帶她下去吧,她身上的銀子你們留一半,剩下的還還給她."
聽到還能得回一半銀子,羅婆子更是喜出望外,一個勁兒的沖朱抵磕頭,朱抵卻不耐煩了.那大隊正給羅婆子安排了個地方,找人偷偷觀察了她一個晚上,見果然沒什么異樣,第二天一早就放了她,還真給她十兩銀子.羅婆子見真有銀子能到手更是驚喜,一個勁兒的要往王寒手中塞,王寒卻不收:"你要找兒子,不如回家去,我看有不少鄉壯都逃了,你兒子說不定已經到家了呢."
羅婆子又驚又喜:"那感情好那感情好."
說著又要往王寒手中塞銀子,王寒擺起了臉:"你再這樣就是害我了,我們將軍的軍法嚴著呢.這些銀子你留著,也能多置辦兩畝地,兒孫豈不是更體面?"
"借將軍吉言."羅婆子見他真不收,也就把銀子收了下來,"婆子我這一遭真是遇到好人了,回去一定要在廟里多上兩柱香."
王寒心下得意,面上還裝做不在乎,擺著手一個勁兒的催她走.羅婆子走了,一邊走還一邊念叨著他人好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