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吃完早餐, 我們該回學校了。”左洛歡將早餐擺放在桌上,腳尖微偏,習慣性想要過去將人牽過來, 但她克制住了。
這才過了幾天,便有了慣性。
左洛歡原本要伸過去牽人的手, 背在身后握了握。
紀越之在等alpha過來牽自己,卻一直沒有等到, 半晌才想起來他們的臨時標記已經沒了。
兩人各懷心思,最后沉默吃完早餐。
因為臨時標記消除時間不定, 紀西修沒有派人過來接他們, 左洛歡便自己開車,帶著紀越之一起回校。
……
外面下著雨,車剛停在校門口, 左洛歡讓紀越之等等, 隨后便解了安全帶, 開門出去,走到后備箱,從里面拿出兩把黑色的傘。
“進去吧。”左洛歡撐開一把傘, 打開紀越之那側的車門,等他走出來后, 便將傘交到他手中。
紀越之垂眼看著她手里的另一把傘,才轉身離開。
“等等。”左洛歡忽然拉住紀越之手臂, 等他轉身,才低聲認真道,“臨時標記的事……對不起。”
之前在醫務室臨時標記他前, 左洛歡說過等紀越之清醒后, 會向他道歉。
只是她沒有想過, 當時處于情熱狀態的人根本沒有聽清這句話。
紀越之現在聽見左洛歡這句話,渾身血一涼,心中晦澀,片刻才出聲:“只是一次臨時標記而已,不用道歉。”
只是一次臨時標記而已……
聽見紀越之說的這句話后,左洛歡不由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覺,同時將心中滋生出的其他情緒壓制。
雨越下越大,重重砸在黑色傘面上,再緩緩滑落滴在地面。
“外面雨大,進去吧。”左洛歡主動退出他傘下,也沒有撐起另外一把傘,從車頭快速繞進去,重新回到駕駛座上。
紀越之抿唇轉身,手指緊緊握著黑色傘柄,才不至于脫力。
左洛歡看著他走進校門,這才驅車去地下停車場。
……
這幾天,整個首都都在戒嚴,各方順藤摸瓜抓出來不少人。
伽什羅人偷襲第一軍校,可謂是全面失敗,也不知道搞出這個計劃的伽什羅人會不會氣死。
“所以說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,誰能知道那個安英景大晚上不睡覺。”江弘一見到左洛歡,便逮著她叭叭叭,“要是真讓他們襲擊了安英景,那伽什羅人的計劃也算成功了一半。”
左洛歡把玩著手中的軟刃,散漫道:“如果伽什羅人把手伸進了食堂,他們這次計劃不會失敗。”
“食堂?”江弘想了想道,“我們所有人都在食堂吃飯呢,他們下個毒,我們全得玩完。”
左洛歡收起軟刃:“所以食堂是他們唯一沒有伸進去的地方。”
食堂檢查環節眾多,嚴格程度不亞于清道軍那邊的規格,對任何異常都秉持著一查到底的原則。
“說起來,你和紀隊長這幾天怎么都不在學校?”江弘突然問道。
原本他以為左洛歡和紀越之是被校方帶去軍委會報告情況了,但江家信息網沒收到相關消息,江弘也沒特意去查,左洛歡不喜歡他沒事查她的蹤跡。
“有點事。”
“你和紀隊長一起有點事啊?”
左洛歡瞥他一眼,涼涼問道:“關你什么事?”
“不關!”江弘立馬雙手舉高,換了個話題:“演習賽第二關被推到下周四了,后天學校要為犧牲的軍校生舉行葬禮。”
左洛歡不在學校的這幾天,那些外校生,尤其是安英景,受到了首都各方的慰問,收營養品都收到手軟,不過被北方軍校的羅紹圓薅走了不少。
理由是她第一個沖過去救了安英景,還為此受了傷。
“這幾天我們隊基本上都去看過他了。”江弘看著左洛歡道,“只剩下你和隊長沒有去。”
“他不是沒死?”那天晚上,她沒有注意安英景的情況,但錢茂提過。
“沒死是沒死,畢竟人是在我們第一軍校出的事。”江弘道,“出于禮儀,還是要去看看的。”
紀越之應該下午會過去看安英景,左洛歡起身:“我晚上過去。”
實際上,左洛歡晚上七點過去看望安英景時,紀越之并沒有來。
她一進去,就見到坐在床上吃東西的安英景,乍一看,沒半點清瘦,反而臉圓潤了。
“欸,來都來了。”安英景抬頭見到兩手空空的左洛歡,不陰不陽道,“怎么不帶禮物來?”
除了紀越之以外,左洛歡對omega的感覺,不如路邊一塊擋路的石頭來的實在,她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,漫不經心道:“禮物是誰?不認識。”
“你……”安英景嘴抽了抽,順便從旁邊羅紹圓手里搶回一籃水果,“怎么沒見到你隊長?”
嘖嘖,兩個人一消失就是這么多天,他可從來沒見過臨時標記有這么大的效果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在結合,過發情期呢。
羅紹圓往衣服上擦了擦蘋果外表,張口咬了一大口,問左洛歡:“紀越之回來了嗎?那天晚上的事,還沒對他說聲謝謝。”
“發條通訊消息不行?”左洛歡冷冷道,“非要當著面說謝謝?之前沒見你有多禮貌。”
羅紹圓一口蘋果卡得不上不下,緩了好一會,才找回理智:“左洛歡你吃錯藥了,和紀越之道個謝而已,懟我干什么?”
左洛歡面無表情盯著她,手指動了動,她很想和對面的alpha打一場。
安英景作為察覺大半真相的人,他拉住羅紹圓,往她手里塞了串葡萄,alpha就是這種臭毛病,只臨時標記了omega,就有了占有欲。
左洛歡過來算是做完了表面功夫,隨后便起身離開。
羅紹圓沒忍住,還在背后罵罵咧咧,大意是要在第二關找回場子。
“第一關讓你們北方軍校全軍覆沒的人就在你旁邊坐著呢。”左洛歡轉過頭,笑了聲好心提醒道。
羅紹圓頓時僵住了,看了看自己手里吃了一小半的葡萄,又扭頭看著坐在床上的安英景,難以下咽了。
安英景:“……”
從他寢室走出來的瞬間,左洛歡臉上所有表情便徹底消失,無人時,這才是她真正的樣子。
只是當左洛歡走下一段樓梯,碰見走上來的紀越之時,面上明顯一滯。
樓梯上方亮著燈,外面偶爾傳來巡守隊整齊的腳步聲,左洛歡站在拐角最后一個階梯上,紀越之則在拐角下方的最上面一個階梯,兩人皆側臉看著對方。
“來看安英景。”左洛歡率先走下去,主動問道。
“嗯。”紀越之走了上來,兩人站在同一個拐角平臺。
他恢復了原來清清冷冷的模樣,左洛歡卻想起那幾天,用濕漉漂亮眼睛乖巧看著自己的紀越之。
紀越之回復過后,便要側身越過左洛歡,被她伸手攔住了,他抬眼安靜看著她。
左洛歡原本只是下意識伸出手,等真攔住人后回神,已經晚了,便隨便找了句話:“隊長,下周演習賽別輸了。”
“你也是我們隊的人。”紀越之微擰眉心道。
左洛歡收回手,散漫笑了笑,恢復原來的狀態:“……嗯,你說得沒錯。”
兩人無話可說,交錯分開,紀越之卻還算滿足,趕在她離開之前,見了一面。
臨時標記才剛剛消失,他一整天沒有alpha信息素的撫慰,并不好受,知道左洛歡會選擇晚上來,故意選這個時候看安英景。
已經做了那么多事情,不在乎多算計一次。
……
校葬如約而至,所有人穿著整齊的軍服,肅穆站在那,聽著校長念悼詞。
從入軍校的那天,他們便知道自己會有犧牲的一天,只是誰也沒想到犧牲會來的這么快。
三名軍校生至死都在和伽什羅人對抗。
那名從死亡線上存活下來的omega軍校生,站在最前方,紅了眼睛,安靜地掉淚。
那天晚上的畫面到現在,都深深印在她腦海中,午夜夢回從未忘記過。
從發現異常,到學姐拖住伽什羅人,讓自己去報信,風聲從耳邊呼嘯而去,她腦中里只有一個想法:alpha大樓內有左洛歡,有許多厲害的人,只要按響警示器,就成功了。可是她沒來得及,只是走到alpha大樓前面,便被后面追來的伽什羅人制住,拖去樹叢。她只能盡全力大量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,期盼有alpha發現異樣,正常時期,大量的信息素短時間從腺體釋放,帶來的是極大的痛苦。
然而這些疼痛,都比不過背后伽什羅人用彎刀割斷自己脖子的痛苦,她拼命掙扎,往常學姐指導的求生招式,那一刻在腦中清晰浮現,她用上了。
也等到了有alpha發現異常,還等到了援救,只是學姐什么也沒有等到,她死前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沒有成功按響警示器。
omega軍校生情緒失控,站在最前方搖搖欲墜。
后方一直注視著的紀越之,上前一步,扶著她:“撐得住嗎?”
omega軍校生轉頭看著紀越之,是他們風紀處的處長,那天晚上在南面指揮南面的軍校生去和北面軍校生匯集,而后又去救下了外校生。
“紀學長……”omega軍校生恍惚問道,“學姐她走之前在想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,但第一軍校的人不只是刺向敵人的利刃,也是護住同伴的厚盾。”紀越之淡聲道,“你還活著,成功通知了人,是對她最好的告慰。”
omega軍校生終于哭了出來:“是我沒有用,攔不住那個伽什羅人。”
“你只是新生。”紀越之遞給她紙巾。
沒有人對omega軍校生的哭聲感到意外,任由誰被割喉,見到護著自己的前輩離去,能忍到現在,已經是奇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