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小野靈敏地閃開封瀾的拳頭，躲上了公交車，封瀾也跟了上去。她失落地發現今天晚上的空座位十分寬裕。
    封瀾找了個心儀的位置坐下來，丁小野卻站得遠遠的。過了兩站，丁小野所站位置旁的座位空了出來，她便挪了過去。
    “老實交代，你到底和康康說什么了?！?br/>     丁小野只是笑，并不搭理她。
    封瀾誘導道：“起碼告訴我你們聊的是我哪方面的話題?！?br/>     丁小野想了想，笑意更深了，故意拖長聲音說：“好像是愛——情方面?！?br/>     “你真說了！”封瀾也說不清是煩惱還是該豁出去了。
    “嗯?！倍⌒∫罢f，“還是限量版的愛情?！?br/>     封瀾過了一會兒才撲哧一笑，“你和康康聊我的鞋？”
    “你以為呢？”丁小野反問。
    康康知道封瀾除了車和包之外還丟了一雙鞋，那雙鞋康康曾表示非常喜歡。這確實是他會感興趣的話題。
    丁小野含笑道：“你怕我說什么？”
    封瀾說：“你心里明白?！?br/>     “真稀奇。你做的時候不怕，反倒怕人說?！?br/>     “我怕別人知道我在感情上又摔了一跤?！狈鉃戔筲蟮卣f，并且著重加強了那個“又”字。
    丁小野垂下眼看封瀾，公交車顛簸著，他的姿勢仿佛也在搖擺。
    “你放心，我沒興趣說。那些破事對我來說什么都不算?！?br/>     丁小野沿著上次那條路把封瀾送進了小區。從公交車上下來，封瀾就沉默了很多，丁小野更不會主動開口說話。
    她跟在他身后一步開外走了一會兒，忍不住問：“丁小野，我對你來說真的什么都不算，連煩心事也算不上？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“我不信?！?br/>     “我見過更麻煩的?！?br/>     “比如說？一定要舉例說明，否則就是騙我?！?br/>     “比如……康康?！?br/>     封瀾嚇一跳，“??？康康真的對你‘表白’了？！”
    丁小野笑道：“你怎么說什么都信？康康比你啰唆，可他沒你黏人。他年紀還小，有些東西只不過是他想太多自己混淆了，他自己會想明白的?！?br/>     “你也在等我自己想明白？”封瀾扯了一片路邊的葉子，有一下沒一下地扯著。
    丁小野停了下來，他說：“你和康康不一樣，你心里比誰都明白。封瀾，我們是一路人嗎？”
    “你告訴我，你是哪一路，我可以去找你！”封瀾丟下手中殘破的葉子。
    “你這點和康康一樣，傻不拉幾的。你們都是從小生活在好的環境里，被人保護慣了，不知人間疾苦，也沒見過人心險惡。自以為挺精明，其實蠢得很。別人說什么都信，一點戒備心都沒有?！?br/>     “這樣不好嗎？”
    “如果你能一直活在那樣的環境里當然好。所以你要離我遠一點，退回你原本的生活?！?br/>     “如果我退不回去了呢？你和我有什么不同？”
    丁小野問：“你知道我從哪里來？以前做過什么？接近你有什么目的？萬一我是個無惡不作的人呢？”
    “你不是?！狈鉃懣隙ǖ卣f。
    丁小野氣道：“你拿什么來下結論？”
    “拿一個女人的本能！”封瀾說，“我交往過花心男、劈腿男、不婚男，他們在感情上有弱點，但本性都不壞。我不會愛上一個十惡不赦的人。這是我們這種愚蠢的人類自我保護的天性！”
    “沒救了！”
    這時，前方有個人遠遠地叫了一聲：“封瀾。”
    “糟了，是我媽！”封瀾嚇了一跳。
    丁小野毫無義氣地說：“那我先走了?！?br/>     “來不及了，她看見你了，她是遠視眼，你這一走她更懷疑。”
    封媽媽穿過前方綠化帶快步走了過來，手里還拎著一大袋垃圾。
    封瀾賠笑，“媽，你怎么老喜歡搞突襲?！?br/>     封媽媽皮笑肉不笑地說：“我不搞突襲怎么知道我的寶貝女兒平時在干什么？店里是一樣，家里也一樣。”
    “我工作和生活都很正常。對了，這是我店里的員工，我的車出了點問題，路上又不安全，他送我回來?！?br/>     封媽媽年近七旬，脊背依然挺著筆直。她臉上帶著客氣的笑，眼睛卻不動聲色地把丁小野打量了個遍。
    “我記得你，你是新來的那個服務員。”
    “你好?！笔碌饺绱?，丁小野也只得老老實實地打個招呼。
    封媽媽的視線最后落在了丁小野的手上，他還拎著封瀾的包。封瀾趕緊接過去，笑著說：“我的包太重了。謝謝啊?！?br/>     封媽媽朝丁小野點頭，說：“你好。謝謝你把我女兒送回來?！?br/>     丁小野笑笑，又聽見封媽媽埋怨封瀾：“大晚上的麻煩別人多不好。”
    封瀾說：“好好好，下不為例。”她趁機朝丁小野使了個眼色，“你趕緊回去吧，晚了不好搭車?！?br/>     封瀾又換成甜膩的聲音對著媽媽說：“媽媽您又給我收拾房間了，走，回去我給你捶背?！?br/>     “急什么？別人還沒說煩我這個老太婆呢，你不許我和年輕人聊聊？”封媽媽說。
    封瀾頭皮一麻，果然糟了。千算萬算她也沒想到老太太今天御駕親臨。她是知道媽媽的脾氣的，這一“聊”問題就大了。
    “跟他有什么好聊的呀。我坐公交車回來的，累死了?！狈鉃懴虢枞鰦擅苫爝^關。
    封媽媽任由女兒挽著她的手，笑著說：“你啊，年紀不小了，一點也不懂事，話也不會說。什么叫‘和他沒什么好聊的’？不知道的還以為說你嫌棄別人是服務員?！?br/>     “我哪有這個意思？說什么吶！”封瀾低聲埋怨道。
    丁小野依舊保持著那個笑，一側的酒窩隱現。
    “我沒說你是這個意思，我也不是。沒記錯的話，小伙子是從X省來的吧，長得倒不像。”封媽媽繼續和丁小野“聊”著。
    “我是漢族?！倍⌒∫跋肫鹆俗约汉头鉃懗跻姷臅r候，她似乎也這么盤問過他。
    “是嗎？那就好。我也不是對民族和地域有偏見，哪里都有好人和壞人，這事說不準?！?br/>     “媽——您說這個干什么？”封瀾聽不下去了，皺著眉道。
    封媽媽說：“喲，你還挺護著你的‘員工’，我又沒說他什么，別人都沒你敏感。小伙子，我說話直來直去，你不生我氣吧?！?br/>     丁小野的話讓人玩味，他說：“沒什么，您女兒也一樣。”
    他的不卑不亢倒讓封媽媽有幾分刮目相看，封媽媽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，和藹地問道：“小伙子今年多大了？家里還有什么人？都是干什么的？”
    “您查戶口吧？”封瀾抗議道。
    “這些他入職的時候你問過嗎？作為自己的員工，多了解一下也不過分。”封媽媽四兩撥千斤地擋回女兒的話。
    丁小野公事公辦地作答：“我今年二十七歲，爸媽都不在世了。”
    “哦，難怪……”封媽媽拖長了尾音。
    封瀾實在聽不下去，“媽，什么‘難怪’？您這話什么意思嘛，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？”
    “你這孩子越大越沒禮貌，我話都沒說完，你急著打斷我干什么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沒有爹媽教育過你?！狈鈰寢尶跉鈬绤枴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