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夏家的哥哥們
張項城和伙計瞠目結(jié)舌地瞄著楊寶臣,轉(zhuǎn)頭再看夏家兄弟幾個,那臉上的神色就不大好了。只是二哥自打上路就蓄起胡須,半張臉都被黑漆漆的胡子遮住,越發(fā)顯得一雙眼睛炯炯有神,這會兒眉頭微微擰著,怎么看都是殺氣騰騰。
張項成瞄了半天,好幾次鼓起勇氣望過去,一對上二哥的目光就嚇得整個人一縮。最后,只得在心中暗自安慰:也不過是路上偶遇搭伴行走,待到了驛站遇到別的路人再速速脫身也不遲。
小雨跟在楊寶臣身邊,心中懊惱不已:若不是自己剛剛胡亂吹噓,這會兒怎么會有這么個燙手的山芋。雖說亡羊補牢為時不晚,可是……小雨忍不住又打量了楊寶臣一番,一張大方臉,黑須須的絡(luò)腮胡,虎背熊腰,一雙大手虛虛握著韁繩,好似一把鐵錘。
回頭再看二哥,雖然身量似乎比這楊寶臣還要略高兩分,也留了連鬢的胡須,到底還是清俊了些。唉!小雨只得在心中打定主意:這一路上定要將他看得死死的,但凡他有個風(fēng)吹草動,先一棍子拍死他。這樣想著,一張小臉不免繃得緊緊的,目不轉(zhuǎn)睛地斜睨著楊寶臣,不敢有一絲松懈。
八哥興高采烈地騎馬走在小雨身邊,與有榮焉地小聲說道:“妹子,不錯!干得太好了!這才一會兒的功夫都有人投奔你了。以后你也可以拉起大旗,夏家軍!到時候你做女將軍,哥哥給你扛旗。”
小雨被八哥說得哭笑不得。
五哥在隊伍前面,回頭正看見小雨目不轉(zhuǎn)睛盯著楊寶臣的后背,不由暗笑,沖她招了招手。小雨猶豫不決,前后看了看,見大家也都神色凝重,方準(zhǔn)更是不近不遠(yuǎn)地跟在她后面,這才慢吞吞的驅(qū)馬來到五哥身邊。
五哥笑著打趣道:“這是怎么了?無精打采的?”
小雨嘆一了口氣,小聲說道:“二哥為什么讓他跟著我們,這個人,我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。”
五哥摸著鼻子忍著笑道:“那你看誰是好人啊!”
小雨微微揚起頭,看著張項成和巒逸道:“這兩個就是老實巴交的人。”
五哥搖頭,瞧著張項成說道:“這個也算好人吧,可惜沒什么大用,太平日子還能饒幾個銀子花花。這會兒,不拖累咱就不錯了。”
“那一個么,卻是一個胸懷大志,心狠手辣的主兒。”
小雨忍不住又看了看巒逸,見他身穿青色道袍,一張臉白白凈凈一團(tuán)和氣。手中的哨棍早就收起來了,這會兒正揮衣灑袖同子琪點評著山水,怎么看都是翩翩濁世一書生。
歪著頭自己想了想,一定是剛才在前面應(yīng)付那些山賊,沒瞧見他,落了行跡在五哥眼里。可是這樣的世道,平時再怎樣的斯文,這會子也得有幾分煞氣吧。
她心中不由一動,笑嘻嘻地問五哥:“哥呀,你看我剛才是不是氣勢如虹,如狼似虎。”
五哥聽到氣勢如虹尚能忍住,等她鼓起來臉,瞪著眼珠子吹噓自己如狼似虎時,就哈哈大笑起來。
小雨見他笑得前仰后合,氣得一扭頭又去看著楊寶臣。
五哥斂容道:“這世間便是如此,但凡有些才能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驅(qū)使的。譬如始皇帝殘暴焚書坑儒,卻一統(tǒng)天下,若是有一分心慈手軟卻又不能了。”
五哥正說到興處,不妨身后傳來夏秀才的咳嗽聲,心中一凜,不敢再與小雨胡扯。“只是,我等之人自當(dāng)安分克己,于亂世求太平。”
小雨聽得莫名其妙,五哥猛然一轉(zhuǎn)口風(fēng)問道:“你可知道,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的典故。”
小雨不以為然地回道:“我自是省得。不過我可不打算用他,當(dāng)然要好好看著他。”
五哥看著她漲得通紅的小臉,忍不住又笑起來:“我不是說他,我是說你不該懷疑二哥。你說,哥哥我說的對也不對!?”
這下小雨語塞。二哥十幾歲就走南闖北,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,什么樣的事沒有經(jīng)歷過?這樣想著不由回頭向二哥望去,二哥也笑瞇瞇地看著她。小雨心中一動,轉(zhuǎn)頭對五哥哼了一聲:“我不理你了。我去問二哥。”說著就催馬走了。
二哥見小雨過來,輕聲問道:“怎么?害怕了!”
小雨本來一肚子官司,聽了這話,立刻將頭昂了起來:“二哥這么厲害,我才不怕他呢!”
二哥也甕聲甕氣地笑起來:“你剛才雖然兵不血刃地勸退了那些土匪,卻不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。心里自然怕他們不服氣,要知道這世上小巧固然贏得了一時,卻唯有真本領(lǐng)才能贏得踏實。”
小夏婆子在車?yán)锫犃瞬挥砂底渣c頭,不遠(yuǎn)處的楊寶臣聽了也微微頷首。若不是看到二哥抽出刀時的氣勢,他險些也要下去比劃一番了。之后他過去查看,果然看到二哥站的地方有四個深深的馬蹄印。
小雨愣愣地琢磨了一下:對方人多,己方人少,自己的功夫不過半斤八兩。不要說山賊了,幾個侄子都打不過,怎么靠實力贏人家。這么一想方才恍然,敢情二哥也在揶揄自己。將頭一扭氣呼呼的縱馬走到隊伍的前面。
方準(zhǔn)見她跑到前面去,不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。
楊寶臣聽了回頭道:“方兄為何嘆氣?”
不想,方準(zhǔn)竟然吃驚地望回去:“在下嘆氣了么?”
這下連楊寶臣都楞住了,四處張望了一下,偏偏周圍也沒有什么人能作證,一時臉上**辣的,只得硬著頭皮道:“剛剛確實聽到方兄長嘆了一聲。”
方準(zhǔn)又嘆了一口氣朝小雨的方向看了一眼,才說道:“你不覺得夏家太寵愛老幺了。”
楊寶臣不由尷尬起來,心想這都什么事兒啊?一面暗暗埋怨方準(zhǔn)交淺言深了,一面答道:“父母愛幺兒,也是常有的。”
殊不知方準(zhǔn)憋了好幾年了,自打初次遇見小雨,就發(fā)現(xiàn)她身體靈動,反應(yīng)敏捷,悟性極高。就想把生平所學(xué)教給她,沒想到她只是:在外面玩耍的時候,想起了來就按方大哥你的法子呼吸了幾下,內(nèi)家功夫就學(xué)了三五成。這要是練得勤快一點,豈不是一代宗師?結(jié)果這一大家子人,各個都說怕她辛苦,沒一個樂意讓她練功的。
練功夫有不苦的么嗎?就是讀書不都講究頭懸梁錐刺骨嗎?每次略提一提,二哥就打哈哈,想起來就讓人生氣。這會兒送上門來一個讓他倒苦水的地方,方準(zhǔn)可沒打算就這么放手。
“什么父母愛幺兒,他們是一家子都溺愛她,慣著她,慣子如殺子!你知道嗎?唉,你還年輕不懂。你看看從小就什么都由著她,如今怎么樣?養(yǎng)出這么個拈輕怕重的性子來……”
楊寶臣沒想到一句搭訕的話能引出這么多的牢騷來,同夏家兄弟也不熟,一時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,只恨不得時光能倒流。
方準(zhǔn)又恨恨地接著說道:“你再想想!就咱們小的時候想找個習(xí)武的師傅,得磕著頭帶著禮物去求吧,師父還愛理不理的。師父讓練的功夫,哪個不是卯足了勁,生怕師父一個不樂意不教了。是不是?”
楊寶臣連連點頭,:“那倒是,我那時候為了讓師父多教幾招,沒少下功夫。怎么著,那小子是你徒弟。”
方準(zhǔn)一聽這話越發(fā)生氣:“我哪里是她師父,我是她徒弟!我為了多教她兩招,連哄帶騙,恨不得給她磕頭。”
楊寶臣訕笑道:“那你何必送上門去?”
正說著話,小雨在前面歡呼,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(jīng)走出了山路。
方準(zhǔn)也伸長了脖子看了看,轉(zhuǎn)頭望著楊寶臣又嘆了口氣,無奈道:“她資質(zhì)好呀,你是不知道,唉,這孩子學(xué)東西真他媽快。你沒見過,太快了,想教她點東西太容易了。”
這樣一說,心里又泛起一股酸澀:“問題是,這個死丫頭,她根本就不學(xué)。唉!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呢。”
楊寶臣有點迷惑,張著嘴巴半晌才問道:“你這到底說的是誰啊?”
方準(zhǔn)不耐地看了他一眼,拿著鞭子一指小雨的后背:“還能有誰呀!就她!奇怪吧,她想上天摘星星,她的哥哥們都能給搭人梯子。沒轍?”
楊寶臣頓了一下:“她,她是個女的啊?!”
方準(zhǔn)扭頭打量了他一番,一臉你怎么比我還蠢的神情:“就你這眼力,你還想走江湖?”
楊寶臣看了半天,雖說有幾分娘氣,但是怎么看都是個少年。這倒也不怪楊寶臣,畢竟小雨自小就跟著哥哥和侄子們一起廝混,男孩子的舉止行為做起來沒有半點的矯揉造作。
楊寶臣被他數(shù)落的,心里也有了氣:“方兄,不是我說你,俗話說的好,拉來的兵不勇,強扭的瓜不甜,你既然想做師父,就得拿起做師父的架子,做師父的難道不應(yīng)該矜持一點。”
方準(zhǔn)掃了他一眼,鼻子里哼了一聲。“你師父不樂意教你,其實是你太笨了,怎么教都不會。你要是教了那丫頭,你就明白了,上癮啊!”
楊寶臣的犟勁也上來了:“難道她還能過目不忘不成?”
方準(zhǔn)半揚著頭:“也不遠(yuǎn)已,過目不忘可能還差點,比劃個兩三遍,記下一套拳法我想還是可以的。”
楊寶臣撇撇嘴正要說話,突然間前面一片混亂,小雨的坐騎好似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,緊接著就聽二哥厲聲喝到:“九兒,回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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