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極為南昭雪輕按頭,低聲道:“好了,不要再想這些,現在最要緊的是好好休息,你夫君我費盡周折,你休息好才是不辜負我。”</br> 南昭雪啞然失笑:“好,聽王爺的。”</br> 一夜好眠,南昭雪醒來時,封天極還在。</br> “快回院吧,免得他們醒得早,又針對你。”</br> “好,”封天極擁擁她,“別胡思亂想,這趟我們去邊關,是為了你的身體,其它的事解決不了就先放放,回頭我來辦,不必為此費神。”</br> “我知道了。”</br> 院子里已經有了野風的動靜,封天極從后窗躍出,快速離開。</br> 剛吃完早膳,南昭雪還想上街去看看銀海錢莊那邊現在的情況,百勝匆忙進來求見。</br> “王妃,暗衛抓到一個人,您見見?”</br> 南昭雪立即想到,昨天上街時被盯著的感覺:“是什么人?”</br> “不清楚,”百勝略猶豫,“他……外表看起來不佳,王妃莫要被嚇著。”</br> 南昭雪心里疑惑叢生:“在哪里抓到的?”</br> “就是胡府附近的一個破草堆,還挺隱秘,此人很聰明,暗衛去了三次才抓到他。”</br> “帶進來,別驚動胡府的人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南昭雪暗暗猜測,究竟會是什么人,在金光觀時,她是戴著帷帽,封天極也已經易容成落英的樣子,按說不會被人認出來才對。</br> 可偏偏就是在那里,第一次有感覺,那就說明,對方有可能是從京城時就一路跟著。</br> 到臨州兩天,這種感覺再次出現,是因為對方的腳程比他們慢?</br> 正思索著,一股難聞的味道飄來。</br> 百勝帶著兩名暗衛,押著一個人走進來。</br> 盡管南昭雪有心里準備,但還是驚了一下。</br> 要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個人,第一眼還真以為是個什么怪物。</br> 此人頭發披散,打著縷,灰花花一團一團,已經看不出原來是黑白還是什么。</br> 身上的衣裳更看不出原來顏色,褲腿下面都爛成了流蘇,光腳沒穿鞋。</br> 他彎著腰,低著頭,頭發又遮擋著,完全看不見臉。</br> 先別說長什么樣,就這渾身的味道都讓人不想靠近。</br> 野風握著刀柄,站在南昭雪身側。</br> 百勝說:“王妃,屬下試過,他沒什么武力,甚至,右手還廢了。”</br> 南昭雪目光掠向那人的手,這才發現,他縮在袖子里的左手掌,缺了三根手指,右手則是無力垂下,像是完全用不上力。</br> “讓他們退下吧,你送他們出去,”南昭雪吩咐百勝。</br> “是。”</br> 封天極留下的暗衛,每個都極為珍貴,不到關鍵時刻,最好不要暴露。</br> “野風,你去院門口守著,不要讓其它人進來。”</br> 野風看一眼那人:“主子……”</br> “無妨,去吧。”</br> 野風點頭,去院門口。</br> 院子里只靜悄悄,風聲掠過,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。</br> 南昭雪沉默片刻,緩緩道:“你跟著本王妃做什么?是有事要說,還是有別的意圖?現在此處沒有別人,你直接說吧。”</br> 那人半晌沒動,像一尊雕塑,南昭雪也不著急,耐心等。</br> 良久,那人緩緩抬頭。</br> 南昭雪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。</br> 這是一張……被毀了容的臉,用慘不忍睹來形容,一點不為過。</br> 難怪,百勝提醒她,別被嚇著。</br> 但南昭雪沒有半分表露:“說吧。”</br> 那人目光帶著審視,似乎想從南昭雪臉上看出點什么,但,什么也沒有。</br> 他張嘴,喉嚨嘶啞,“啊啊”地叫兩聲。</br> 竟然是個啞巴?</br> 南昭雪微蹙眉,再次打量,此人被毀容,手殘廢,想必這嗓子也不是天生啞。</br> “上前來。”</br> 那人一怔,南昭雪解釋:“我給你把把脈,你是被毒啞,還是別的什么?”</br> 那人眼中閃過驚訝,猶豫一下,慢慢靠近。</br> 南昭雪看著伸過來的左手,手指似是被齊根砍去,手背上也是新傷舊傷疊加在一起。</br> 搭上脈,南昭雪心一沉。</br> 此人的確中毒,而且還不是一種,都是舊毒。</br> “無妨,雖有些棘手,但也不是解決不了的難事。”南昭雪收回手,神色自然,“本王妃可以為你解毒。那你呢?跟著我做什么?為了解毒?”</br> 那人不語。</br> “你不能說話,不如這樣,我問,你若是覺得對,就點點頭,若是不對,就搖搖頭。”</br> 那人緩緩點頭。</br> 南昭雪問:“從出京的時候就跟著?”</br> 點頭。</br> “京城人?”</br> 搖頭。</br> “不是京城人,”南昭雪若有所思,一個念頭浮現,“西梁人?”</br> 點頭。</br> 南昭雪呼吸微窒:“你從西梁,一直跟到京城,又從京城跟到這里?”</br> 點頭。</br> “太白和你是什么關系?”</br> 那人眼白突然布滿紅血絲,似密密的網,嘴里也發出嘶孔,但他嗓子發不出正常聲音,吼聲怪異而駭人。</br> 野風立即在院門口揚聲問:“主子?”</br> “沒事,”南昭雪拿銀針迅速刺入那人頭頂穴位,扯出帕子塞進他嘴里,“咬住!”</br> 咬住帕子,以免他咬傷舌,嗓子如果是中毒所致,可以治,但舌頭要是毀了,那就麻煩了。</br> 不多時,那人總算慢慢平靜下來,緊繃的身子也緩緩松馳下來。</br> 百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,野風把他攔住。</br> “進來吧。”</br> 兩人一同進來,看到面前景象,都怔住。</br> “王妃,他……”</br> “把他帶下去,清洗換衣,其它的……回頭再說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還是得先和封天極商量一下。</br> “野風,你去叫落英來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封天極正打算出院子,在門口遇見百戰。</br> 百戰正摸著下巴,站在一棵花樹前擰眉沉思,花瓣落了他滿頭。</br> 抬頭看到封天極,他立即警惕地問:“什么英,你要去哪?”</br> 封天極掃他一眼:“原來是百戰大侍衛,聽說你要買新衣了,這就是?瞧著也不像新的。”</br> 百戰圓眼睛一瞪,惡聲惡氣:“我前兩天一直就穿的這身,當然不是新的!”</br> “哦?那你的新衣呢?”</br> 百戰一噎:他的錢不夠,百勝說可以借給他,但是要讓他保持三天的沉默,不說話,不亂動,更不能自作主張。</br> 百戰當即冷笑一聲,斷然拒絕。</br> 可笑,他堂堂大侍衛,能被一點臭錢左右嗎?失去寶貴的自由?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