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思赫面色凝重,幾次提筆,終于寫下一封擰巴的信。</br> 封天極躺下也睡不著。</br> 先不說不習慣南昭雪不在身邊,他就總感覺左右有兩雙眼睛在盯著他。</br> 這樣下去可不行,玉空大師定力非凡,百戰的實力他也清楚,被這兩人夾在中間,實在不妙。</br> 手指輕輕捏住兩顆藥丸。</br> 對不住了。</br> 百戰豎著耳朵,聽著隔壁院子的動靜,只一墻之隔,根本逃不過他的雙耳。</br> 風聲簌簌,樹葉沙沙。</br> 好像……有點困。</br> 玉空大師的定力……根本沒有封天極以為的那么好,堅持一個鐘頭就眼皮打架,這一天他也累夠嗆。</br> 不知不覺,睡著了。</br> 他們剛入睡,封天極輕吹哨,鷹隼掠空無聲而來。</br> 封天極喂它兩塊肉干,拍拍它的頭:“去!”</br> 不多時,兩道影子一起飛來,其中一只爪子上還有信筒。</br> 封天極解下來看,微挑眉,正是胡思赫的筆跡。</br> “你家王妃路過臨州,在我家作客。說你忙于公務,呵,身為皇子,果然不自在吧?哪像我,來去如風!</br> 本來不想理你,但王妃治好我的長姐,夫人說應該表示感謝。也罷,我就免為其難,手書一封。你要知道,我的手書墨寶,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。</br> 臨州距離京城不算遠,你若有什么為難辦不了的事,可來書信,你辦不了的,我大概能辦。另外,你看我這只鷹隼俊不?。抗!?lt;/br> 封天極短促笑出聲,又發現在右下角有一行特別小的字:經常給你王妃寫信,千里迢迢,野花太多。</br> 封天極眉頭一擰:野花?不就是指他?</br> 呵,封天極掃一眼外面夫妻團聚的鷹隼,拿出兩塊肉干,一只一塊。</br> 別的不說,就憑這只雌鷹隼在,還有這肉干,你的鷹隼再俊也不會回去了。</br> 次日一早,胡夫人和胡小姐就一起來找南昭雪。</br> 兩人熱情又克制,溫柔得不得了。</br> 南昭雪好笑又有點心酸感動。</br> “王妃,今日我陪你上街轉轉?也看看我們臨州城,中午咱們就在外面吃,挑最好的酒樓,如何?”</br> “多謝夫人好意,不過,我來得突然,你們定然也還有許多事情要做,不必時時陪我。這樣吧,我自己去逛逛,等到快中午時,咱們在酒樓碰面,我點菜,你們做東,如何?”</br> 胡小姐和胡夫人相對一眼:“也好,聽王妃的?!?lt;/br> 胡思赫一大早就去了衙門安排事宜,吃早膳時趕了回來。</br> 席間似無意道:“聽說今天王妃要出門?”</br> “正是?!?lt;/br> “夫人,那就給王妃安排咱家的馬車吧,再派管家做個向導,”胡思赫目光掠過封天極,“你們幾個不必擔心,沒事就在府里歇歇,我會安排人護衛王妃?!?lt;/br> 百勝趕緊接過話:“多謝城使好意,保護王妃是我們的職責所在,不敢怠慢?!?lt;/br> “哦,是你們的職責,不是他的吧?”胡思赫一指封天極,“我瞧著你這身衣裳不錯,看樣子也挺會挑的,正好過些日子我有個什么宴要參加,你陪我逛逛,挑挑?!?lt;/br> 封天極:我挑你個鬼。</br> 南昭雪忍住笑:“也好,落英,你就陪著胡城使吧?!?lt;/br> 封天極:“……”</br> 吃過飯出府,百勝和玉空大師隨行,除了封天極被胡思赫拖走,其它人可自由活動。</br> 玉空大師上次來過,這回算是輕車熟路。</br> 南昭雪問:“你上回來,可聽說過銀海錢莊?”</br> “自然,臨州三大錢莊之首,上回我來,你們南家有兩家鋪子,錢就存在這家錢莊。”m.</br> “哦?”南昭雪頷首,“南家在這里有一家綢緞莊、藥材鋪和瓷器店,臨州富庶穩定,這幾種生意,應該都不錯?!?lt;/br> “的確,上回來三家鋪子都不太合作,掌柜的硬得很,還是百戰出面,他們才服了,乖乖聽話?!?lt;/br> “那照這么說,這回你去,還管用?”</br> 玉空大師點頭:“應該管?!?lt;/br> 說話間,到了綢緞莊。</br> 天氣漸漸轉涼,正是換季準備新衣的時候,店里比平時還要忙。</br> 店小二增加兩個,見南昭雪進來,眼睛立即放光。</br> “喲,夫人,您是打算做什么?衣裙斗篷還是大氅?我們這兒什么都有,花色也是新上的?!?lt;/br> “今年雨水多,好蠶絲不多,我們這兒占著首位,得我們去采購過,蠶農才會把絲賣給別人。”</br> 南昭雪目光在店里一掠,走到柜臺前,聽小二細細說了幾種。</br> 她對蠶絲并不太懂,不論前世今生,但她懂得做生意。</br> 各種活動、促銷等等,見得多了。</br> 聽小二說完,南昭雪才問:“掌柜的呢?”</br> “掌柜的在二樓,您有什么需要,只管吩咐小的,掌柜的這會兒可能在忙?!?lt;/br> “不妨,我等著,我要辦的事,其它的人辦不了。”</br> 店小二猶豫一下,請她到休息區,找空飛快上二樓。</br> 玉空大師道:“這個小伙計應該是新來的,上回來沒他?!?lt;/br>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,掌柜的二樓房間出來,手扶著欄桿往下看。</br> 瞧見南昭雪,雖滿目驚艷,但覺得眼生得很。</br> 按說這臨州城有頭有臉的貴婦即便他不能全叫上名來,但也能臉熟,怎么這位……</br> 再一轉眼,看到一旁的玉空大師,心在腔子里一晃。</br> 目光趕緊往四處掠,沒瞧見百戰,這才穩了穩心,趕緊下樓。</br> “喲,大師,好久不見?!?lt;/br> 玉空大師沖南昭雪飛飛眉毛,這才轉身:“阿彌陀佛,吳掌柜,好久不見?!?lt;/br> “這新來的小伙計不認識大師,千萬勿怪,不知大師今日何以到此?若提前知會一聲,在下定去迎接,”他清清嗓子,“百戰大侍衛呢?”</br> “他沒來。”</br> “哦……”</br> “逛街去了?!?lt;/br> “啊?”</br> 南昭雪似笑非笑:“吳掌柜,換個地方說話?”</br> 吳掌柜趕緊問:“這位夫人是……”</br> “我姓南,南昭雪。你叫我王妃也行,大小姐也行?!?lt;/br> 吳掌柜眸子微縮,趕緊上前兩步,再次行禮:“原來是大小姐,有失遠迎,實在罪過!”</br> “大小姐,請上二樓吧!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