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六哥,六嫂!”封天徹今日也穿了件棗紅色的衣袍,金色暗紋,英姿颯爽。</br> 他顯擺地在南昭雪和封天極面前轉幾圈兒。</br> “看,我的新衣裳怎么樣?阿羽給我做的!看這布料,看這繡花,還有這針腳……”</br> 封天極推開他:“今天天氣不怎么好,不知道會不會下雨,你沒有帶著你大蓑衣來?”</br> 封天徹:“……”</br> “我找小十去!”</br> 十皇子的馬車略晚到,封天極他們也不著急,耐心等他。</br> 十皇子是從皇城外村子里來,自打那日封天極把他送去體驗生活,就一直住在村子里。</br> 終于到了,他從馬車上下來。</br> 封天徹眼睛睜大,迅速跑過去:“小十,你……怎么瘦了這么多?”</br> 十皇子整整瘦了一大圈,也黑了,但南昭雪發現,他眼神更沉靜,還鎮定。</br> 看來,這一趟,沒白去。</br> “七哥,六哥,六嫂!”十皇子露出笑容,“我回來了。”</br> 封天極拍拍他肩膀:“走,進去說。”</br> 兄弟幾個慢慢往里走,今天來參加的也是宗親兄弟,再加上卓閣老這樣的老臣。</br> 進入主殿,南昭雪抬頭,腳步一頓。</br> 有人比他們早到,還是意料之外的人。</br> 太白先生。</br> 封天極握著南昭雪的手,沒有主動打招呼。</br> 太白先生起身過來,淺笑道:“諸位王爺,戰王妃安。”</br> “之前一直想去道謝,但又擔心太過打擾,就想著到中秋宴上再見。</br> 王妃,我去書場聽過,說得非常不錯,比我預想得要好得多。”</br> “自然,為先生辦事,不敢不盡力。”南昭雪客氣十足,但又透著疏離。</br> 封天極對南昭雪道:“去那邊和潤安姑母打個招呼。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南昭雪走開,封天極把封天徹和十皇子也支開。</br> 他臉上笑意微涼:“太白先生,之前本王在邊關,也聽說過你的名號,先生為我們兩國和平,做過不少努力。</br> 本王佩服先生的眼光,也希望先生的眼睛一直亮下去,別瞎眼瞎心,做出讓本王遺憾的事。”</br> 太白先生身邊的小收童擰眉,封天極掃都不掃他一眼。</br> “王爺是不是對在下有什么誤會?若是有,可以說出來,咱們交流一番。”</br> “沒什么誤會,”封天極手撫袖口,“不知先生打算在京城逗留多久?”</br> 太白先生淺笑:“還沒有定好,我這個人向來不按計劃行事,即興的時候比較多。”</br> “王爺可有什么推薦的?”</br> “沒有,”封天極略頷首,“先生請入座,本王告辭。”</br> 他回到南昭雪身邊,低聲把方才的話說清楚。</br> 南昭雪點點頭,心中有數。</br> 不久,皇帝也到了。</br> 眾人起身行禮。</br> 南昭雪觀察著皇帝的氣色,臉色看起來好了些,但聽他說話,中氣已經有些不足,眼白也有些混濁。</br> 不作就不會死,本來按照他的身體,再活個二十年不成問題。</br> 非得吃什么長壽丸,生生吃成短壽。</br> “今年中秋,有西梁的太白先生來,朕很高興,特邀請先生來一同參加晚宴。</br> 來的都是宗親,也不必拘束,自在隨意些即是。”</br> 太白先生拱手道:“多謝皇上。在下不請自來,算是不速之客,還請諸位不要見怪。”</br> 他轉身從小書童手里接過一個盒子:“皇上,這是我西梁玉做的玉瓶,小小薄禮,送予皇上,祝皇上萬壽無疆。”</br> 皇帝很高興,身邊的大太監上前接過。</br> 封天徹道:“父皇,讓我們瞧瞧吧!瞧瞧這西梁玉做的玉瓶有多特別!”</br> 皇帝笑罵著說他事兒多,但還是同意了。</br> 盒子打開,把瓶子取出來,大太監托在掌心,讓眾人仔細觀瞧。</br> 一時間,贊嘆聲不經于耳。</br> 南昭雪的指尖無聲收緊,緊握著懷子。</br> 這瓶子……和她在南府外祖父書房找到的那個有兩層胚的,如出一轍。</br> “好,不錯,很是精美,西梁玉天下一絕,名不虛傳。”</br> 皇帝一擺手:“來人,給太白先生再加一道菜。”</br> “多謝皇上。”</br> 眾人一陣寒喧客氣。</br> 封天徹斜著身子,對封天極小聲說:“六哥,怎么還沒有歌舞?我聽這些客氣話都快要煩死了。”</br> 話音落,音樂聲就響起。</br> 這頓飯吃得著實沒有什么意思。</br> 南昭雪瞧著皇帝興致也不高,以往宮宴,身邊總還有幾個妃嬪,這次是一個都沒有。</br> 珍妃、林妃、蘭妃還有拓拔玉兒,都不在了。</br> 剩下的那些沒資格坐在他身側,都在下頭坐著,南昭雪連認都不認識。</br> 沒過多久,也就兩首曲子的功夫,皇帝就提出去休息,讓眾人繼續。</br> 他一走,南昭雪也想走。</br> 今天的天氣還真不太好,隱約有閃電不時亮起。</br> 封天極被封天徹和十皇子圍住,在說十皇子在村里的事,南昭雪也沒經動他們,獨自走到門外。</br> 云層壓上來,本就朦朧的月光,現在基本上看不見了。</br> “戰王妃,”太白先生的聲音從身后響起。</br> 南昭雪回頭:“有事?”</br> “我想請問戰王妃,那個故事,你去聽過嗎?”</br> “沒有,書場的故事何其多,經常換,本王妃豈會個個都聽?”</br> “在下還是建議王妃聽一聽,畢竟是在下寫的第一個故事,應該也是最后一個。”</br> “你的第一個,或者最后一個,與本王妃何干?”南昭雪笑得眉眼微彎,“人生有太多第一次,第一個,第一次吃飯,第一次睡覺,第一個妻子,第一個孩子,第一次死。”</br> “我只操心我家王爺的就行,別人的,不感興趣。”</br> 太白先生上前一步,眼睛黑亮:“那,父母的呢?人生只有一對父母。”</br> 南昭雪面不改色:“父母?我父母已經不在。</br> 先生的父母呢?是不是也……畢竟,父母在,不遠游,先生你游得可不近。”</br> 太白先生意味深長道:“在下自幼失去雙親,是跟著舅父長大,如今舅父也早已故去,因此,無牽無掛。”</br> “我……”</br> 話剛說到這里,天邊突然一道厲閃,悶雷聲響。</br> 小書童趕緊過來:“先生,您還是進屋去吧,您一向怕雷電。”</br> 太白先生果然臉色泛白:“也好。戰王妃……”</br> “先生這是吃飽了嗎?”封天極的聲音自身后響起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