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，著實平靜安穩一段時日。</br> 間或有幾個消息傳來，比如真齊王忽然瘋了，整日說什么看到妖女，手里能變出東西來；</br> 比如雄峪關傳來消息，至今未見蔣海塵的蹤跡；</br> 比如皇帝近日身體欠佳，胡老先生進宮兩趟，針灸、用藥之后，有所改善，繼而拓拔玉兒總算死了。</br> 諸如此類，南昭雪聽完，不過淡淡一笑。</br> 轉眼快到中秋。</br> 暑氣慢慢退去，一早一晚已經十分涼爽。</br> 這日，南昭雪正在院子里，與崔嬤嬤商量著中秋給府里的人發什么節禮。</br> 南昭雪不樂意說什么“賞賜，”崔嬤嬤笑道：“您這樣的主子，打著燈籠都難尋。”</br> “不用打燈籠，這不就在這呢？”南昭雪在單子上又加上一樣，“大家都辛苦，說節禮是對他們工作的肯定。”</br> “您說得極是。”崔嬤嬤道。</br> “照這個單子去辦吧，”南昭雪反單子遞給她，“你和野風、碧月的，我再做安排。”</br> “這單子上已經很豐厚了，老奴多謝王妃。”</br> “府里的月餅是自己做的，還是從外面點心鋪子備的？”</br> “回王妃，都有，府里也做一些，也從外面云酥樓買些，買來的多用來各府之間互相走動。”</br> 南昭雪懂了，自己做的自己吃，外面買的包裝多好看，拿著送禮也是個景兒。</br> “王妃另有安排嗎？以往這些，都是管家定的。”</br> 南昭雪想了想，這陣子沒什么事兒干，實在閑得慌，還有院子里那老幾位，閑得簡直冒煙，天天吵架打架。</br> 倒不如動起來，有點活干。</br> “你去叫管家來吧，我有話說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管家走路帶風，嗖嗖地來了。</br> “給云酥樓下訂單了嗎？”</br> “回王妃，還沒有，老奴正寫單子，準備下午給您過目后再去，王爺說了，今年的中秋禮得過您的目。”</br> 南昭雪點頭：“不必寫了，今年先不訂，往年送中秋禮的名單，和去年年前送的那些一樣嗎？”</br> “回王妃，一樣的。”</br> 去年中秋，南昭雪沒怎么往心里去，過年的時候她才親手操辦，給哪些人家送禮，她還存著名單。</br> 既然一樣，那她就有數了。</br> “沒別的事，你去吧，把玉空大師請來。”</br> 管家似乎遲疑了一下，南昭雪心里有點不好的預感：“怎么？”</br> “回王妃，老奴方才是從花園子那邊來的。</br> 胡老先生正在藥田干活，卓閣老在水塘邊釣魚，玉空大師他……”</br> 南昭雪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：“他怎么了？”</br> “他正在草叢里藏著，說是要抓被引過來的野鴨。”</br> 南昭雪：“……”</br> “不管他在干什么，把他叫來。”</br> “……是。”</br> 不多時，玉空大師來了，衣裳上滿是泥和碎草，鞋都看不出原來的模樣。</br> “王妃，找我什么事？”</br> “你這……”</br> “這可不賴我，是卓老頭兒，他贏了，讓我們倆聽他的。</br> 本來我說在藥田干活，但胡老頭兒干不了抓野鴨的活兒，只能我來干。”</br> 南昭雪微微閉眼：“你們仨，一天天沒正事兒干。小十呢？不做學問嗎？”</br> “做啊，做了一個多時辰，卓老頭兒說，要各方面歷練。</br> 正好七王爺也輸了，他就讓七王爺帶十皇子去巡街歷練去了。</br> 還說，中午的時候，讓十皇子從時遷那里買些肉串和烤鵪鶉回來。”</br> 得，安排得明明白白。</br> “要不人家怎么是閣老，怎么是帝師呢？把你們一個個的……”南昭雪看著無語半晌，“行了，七王爺干什么來了？來和王爺說事兒？”</br> “這不知道，”玉空大師搖頭，“他剛進府，就被胡老頭兒發現請了過去，正好三缺一，他輸了，然后就被吩咐著帶十皇子巡街去了。”</br> 南昭雪腦仁疼。</br> “王妃，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兒？”</br> “什么事兒？”南昭雪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，“哦，快中秋了，我打算自己做月餅。”</br> 玉空大師眼睛放光：“中秋要大辦嗎？這是個重要節日，得辦吧？</br> 什么餡的月餅？咸味還是甜味？你站哪邊？”</br> 南昭雪沉默看著他，他立即閉嘴。</br> “今天先做點準備工作，”南昭雪這才說，“我列個單子，你看著你那有的，拿出來；</br> 沒有的，讓廚房去準備。自明日起，開始動手，每個人都得干活，尤其你們仨。”</br> “行，保證完成任務，”玉空大師一拍胸口，“給百戰那小子也找點事干吧。”</br> “怎么？”</br> “他腦子不行，撲克、麻將都上不了手，還總搗亂，找點活干，占住他的手。”</br> 南昭雪一琢磨：“好，到時候安排。”</br> 不是力氣大嗎？去推碾子拉磨好了。</br> 一長串單子寫下，玉空大師越看越興奮。</br> “我還沒過過中秋，這次算是抄上了。”</br> “沒過過中秋？”南昭雪掀眼皮看他一眼，“怎么回事？”</br> “唉，之前在研究所，只有個編號，不知年月。</br> 過年的時候還有個動靜，放個鞭炮什么的，中秋也沒什么慶祝的，月亮月月都圓一回，誰知道到底是幾月了。</br> 到這里以后，和時遷倒是一起過過一個，但我倆都窮，沒什么錢，月餅沒吃上，偷了只雞，還讓人追了半條街。</br> 回到千機閣，更慘。哎？我記得我死那天，月亮就挺圓，你說逗不逗？”</br> 玉空大師說著，自己都笑起來。</br> 南昭雪筆尖一頓，心頭微微泛酸，漫不經心道：“沒事，以后讓你年年都過夠癮。”</br> 玉空大師別過臉，眼睛看著遠處，清清嗓子：“行。”</br> 單子交給他帶走，南昭雪讓人去看封天極回來沒有。</br> 前院回話說，還沒有。</br> 不僅他沒有，跟著出去的百勝和閆羅刀，也沒回來。</br> 南昭雪納悶，怎么今天這么晚？平時這個時辰已經回來了。</br> 莫非是快到中秋，事情多？</br> 這個很有可能。</br> 她看看時辰，想著如果再過一個時辰，還不回來的話再說。</br> 找出需要送禮的名單，對照過年時送的年禮，又開始忙碌。</br> 一直天近中午，封天極還是沒有回來。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