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氏聽到這聲音,渾身都繃緊。</br> 瞪大眼睛看向來人,呼吸微窒住。</br> 南昭雪盯著她,目光沉沉:“你知道為什么要留著你嗎?</br> 你對我家王爺做的事,相比起蘭妃下毒,有過之而無不及,為何你卻沒事?</br> 對你,我可沒有什么善心。”</br> “難道不是因為要讓我開口,解除養母子關系?”</br> “這是一方面,但也不是非你不可,”南昭雪緩緩搖頭,“等時候到了,該解除還是解除。</br> 讓你做,無非就是時間提前一點罷了。”</br> 南昭雪上前一步,直視著她:“不過就是想知道,皇帝到底忌憚他什么,讓你說出當年的事罷了。”</br> 余氏胸口發悶:“你……”</br> 霍然轉頭看向齊王:“你向他們妥協了?也來套我的話?好,真是好!不愧是我養的好兒子!”</br> 南昭雪輕聲笑,肆意又殘酷:“余氏,休要再指責別人。</br> 什么慈母,什么不得已,親生非親生,你所做的一切,都只是為了你自己。”</br> “一出生你就把他換走,殺了蘭妃的孩子,把你自己的換過去,難道你就沒有想過,蘭妃會發現嗎?</br> 你當然想過,可你仍舊那么做了。</br> 你在賭,你賭蘭妃不會發現,而你所謂的養,不過就是時常偷偷過去看看,僅此而已。</br> 什么鋪路,什么為了他,都是謊言!就是想為你自己的將來,為保住你的榮華富貴罷了。</br> 如果天極娶的是個軟弱的媳婦,任由你拿捏,或是他依舊聽你的話,以你為尊,那你也不會這么快和戰王府離心,你得留一個備選。</br> 等齊王真的成了,你再踢開戰王府不遲,如果齊王不成,你還要霸著戰王府的功勞。</br> 可惜,我來了。</br> 我不會任由你欺負,什么立威,什么威嚴,在我這統統不作數。</br> 王爺愛我疼我,我們夫妻同心,并不受你掌控,幾番暗斗,你才漸漸放棄戰王府,想盡早詔齊王回京。”</br> “可你不知道,蘭妃早就發現,她還能隱忍這么多年,就是想等一日,一口咬死你。”</br> “余氏,你是死在你自己的貪欲里,你就是一個自私,自私,歹毒,殘忍又愚蠢的女人。”</br> 余氏臉色慘白,眼白布滿血絲,對南昭雪大叫:“你胡說,胡說!”</br> “封天極,你就不說話,任由她胡說八道?”</br> 封天極在南昭雪身側:“她沒有胡說,句句都是我想說的。”</br> “你……”</br> 余氏轉而盯著齊王:“難道你也這樣想?我一番苦心,都是為了誰?</br> 那些與你分離的日日夜夜,難道你以為我……”</br> “你但凡對你兒子有一點慈母之心,他一來,你就該問問他的傷勢如何,”南昭雪打斷她。</br> 余氏一怔,吞一口唾沫,奔到齊王面前,想要捧著他的臉,看他的傷。</br> 齊王后退一步,躲開她的手。</br> 但他偏頭這一下,余氏也看得真切,原來有傷的地方,光滑細膩,沒半點傷痕。</br> 她腦子一懵:這……怎么可能?</br> 原本的傷,那么嚴重,即便再用什么好藥,也不可能這么短的時間好成這樣。</br> “你……”</br> 齊王緩緩開口:“我不是你兒子。”</br> 余氏:“!!!”</br> “他不是你兒子,你一直都沒有發現,對吧?”</br> 余氏眼前發黑,扶住柱子,腦海中不斷掠過之前發生的一幕幕。</br> 兒子自小喜歡吃甜食,但有一次他來,似乎并沒有吃幾口……</br> 提到齊王妃,有時候是沉默不語,有時候會安撫她幾句,目前還需要軍中的力量,封皇后之前再讓齊王妃死。</br> 諸如此類,似乎有很多次,但她并沒有太過在意。</br> 這張臉,實在太像了。</br> “你……你是何人?你把我兒子弄到哪里去了?”余氏抓住齊王的衣襟,又轉頭去看封天極,“是不是你,是不是!”</br> “行了吧,”南昭雪嗤笑,“這會兒想起你兒子來了?剛才可沒管他,只想你自己。</br> 此人能順利入宮,能安然在齊王府,你覺得是我們安排的?</br> 當然是你的寶貝兒子自己呀,但他沒有告訴過你吧?看來,連你都瞞著。</br> 嘖,不得不說,你們母子,在自私自利這一點上,是真的很像。”</br> “好了,該知道的,我們也知道了,至于你……”</br> 余氏面如死灰,眼神警惕:“你要干什么?你們……</br> 我怎么說也是養大了封天極,你們要是殺我,就是不孝!”</br> “孝不孝就不必說了,這種話我在不乎,何況,”南昭雪句句扎心,“放眼現在的朝廷,誰說敢說我家王爺一句壞話?”</br> 余氏一噎。</br> “押錯寶了,余氏,”南昭雪笑意淺淺,“這就像巨額大獎,潑天富貴,明明就在你手里,可你偏不要,非得去抓狗屎,結果什么都沒有抓到,還弄臟了手。”</br> “殺你,我也怕臟了我的手,一下子死了,也沒意思,”南昭雪目光森然,“你得活著,半死不活的活著,痛苦地活著。”</br> 三日后。</br> 宮外傳來消息,余氏一族有人在青樓爭風吃醋,錯手打死人,皇帝大怒,下旨嚴辦。</br> 京兆府速度飛快,把人拿住,結果一審,又審出幾樁陳年舊案,都是仗著當年珍貴妃的勢做下惡。</br> 連消帶打,都被抓住牢中重判。</br> 在其它人看來,不過就是幾個轟動的案子,但南昭雪和封天極清楚,那幾個都是幫兇和知情人。</br> 宮中總管把宮外的情況告訴余氏,一套宮女衣裳扔在她面前:“換上吧!皇上仁慈,還肯賞你一口飯吃。”</br> 余氏張張嘴,聲音暗啞至極:“誣陷,絕對是誣陷……”</br> “行了,閉嘴吧!從此之后,你就是余嬤嬤,去浣洗局,好好干活吧!”</br> 余氏猛地抬頭,她的臉色臘黃,皺紋叢生,像老去十幾歲。</br> 當夜。</br> 月色撩人,南昭雪和封天極騎馬慢行,踏著星光來到別苑。</br> 齊王躺在床上,呼吸粗重,兩腮塌陷,聽到動靜,唰一下睜開眼睛,眼白都似被血染紅。</br> “放本王出去!”他怒吼,聲音都要喊撕裂。</br> 封天極爽快地一口答應:“好。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