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極策馬回府，剛一進門，百戰就扯著嗓子大喊一聲。</br> “放炮！”</br> 封天極嚇了一跳，還沒回頭，門外就響起鞭炮聲，噼哩啪啦，熱鬧非凡。</br> 路過的有看熱鬧的，管家還安排了人分發銅錢，熱鬧更上一層。</br> 封天極快步進府，路上就問百戰百勝究竟發生何事，倆人誰也不肯說。</br> 他走到哪，哪都是歡聲笑語，漸漸的，他也猜到是什么事。</br> 封天徹大眼睛里滿是興奮：“六哥，發生什么大喜事了？你干了什么，讓我六嫂這么高興？”</br> “納妾你不敢，又不是生辰，還能是什么事？</br> 我六嫂有喜了？哎，那不對呀，那應該是你給六嫂安排各種驚喜，也不應該反過來呀?！?lt;/br> 封天極在他腦門上敲一記：“閉嘴！讓陳小姐聽到你胡說八道，小心與你退婚！”</br> 封天徹立即閉嘴不言。</br> “王爺回來了？王妃在廚房，”老管家趕緊上前，“王妃說，今天午膳在花園子用?！?lt;/br> “好，”封天極轉身就往廚房走。</br> “王爺，”老管家趕緊說，“王妃說，請您先去換衣裳?！?lt;/br> 封天極看看自己，還穿著官服，確實需要換換。</br> 他回院子換衣裳，抬眼看到有一套衣裳已經備好，疊得整整齊齊。</br> 是套新衣。</br> 前陣子南昭雪請了裁縫到家里來，和裁縫學著量尺寸，做衣裳。</br> 當時他只覺得，只要南昭雪高興，做什么事都無所謂，沒想到，她真的做好了。</br> 布料柔滑，最適合這個季節，天藍色，干凈清爽，看一眼就有絲絲涼意。</br> 封天極心里又暖又澀，手指撫過衣裳，認真換上。</br> 很合身，樣式也有些變化，但很好看。</br> 與眾不同呢。</br> 換好衣裳，去廚房找南昭雪。</br> 南昭雪正在忙著，廚娘們圍著她幫忙、看火，又說又笑。</br> 還有卓夫人和卓江玲，陳夫人和陳小姐也在，連潤安公主和林姨都來了，圍著圍裙，挽起袖子，加入廚房大軍。</br> 卓閣老他們三人也沒閑著，在外面擇菜劈柴，各種打雜，還搶著干，比誰干得多。</br> 封天極想笑，鼻子又有點發酸，眼睛有些發熱。</br> 他的王府，原來冷冷清清，毫無人氣的王府，如今滿是歡聲笑語，充滿人間煙火氣。</br> 他看著人群中的南昭雪，她臉有些紅，額角鼻尖有汗珠，整個人都似在發光。</br> 這是他的妻，他此生最重要的人。</br> 南昭雪似心有所感，抬頭看，和他視線對個正著。</br> 認真打量他幾眼，看衣裳是否合身，隨即對他一笑。</br> 兩人相視而笑，溫暖又纏綿。</br> “天極回來了？”潤安公主先發現，接過南昭雪手里的東西，“快去?！?lt;/br> 南昭雪擦著手過來：“衣裳真好看，很配你?！?lt;/br> “當然，雪兒做的，當然好看?！?lt;/br> 南昭雪踮腳尖吻吻他，小聲在他耳邊說：“慶祝王爺新生?！?lt;/br> 封天極擁住她，臉埋在她頸窩里。</br> 這一句說起來容易，做起來太難，其中非凡的意義，萬般滋味，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懂。</br> 自此，再不必背負珍妃所謂的養育之恩，不必再擔心以后誰會指責他不孝。</br> 和艱澀的幼時時光告別，讓那個小小的自己，得到最溫暖的慰藉。</br> 傷痛可能無法撫平，苦難可能無法忘卻，但他可以過好以后的每一天，溫柔時光，溫潤歲月，可以不再遺憾地對從前的自己說：保重，后會無期。</br> 眾人都抿嘴笑，不知為何，不覺得不好意思，反而不禁紅了眼眶。</br> 卓夫人和潤安公主默默想，看看人家，再想想自己家的糙漢子。</br> 真是，不打都不行。</br> 這頓飯準備好的時候，已經過了平時的午膳時間，但誰也不著急，順其自然。</br> 從后半晌，一直到吃完晚膳，才算漸漸落幕。</br> 出門送各家客人，南昭雪讓封天徹親自去送陳家母女，又拿了不少東西讓她們帶上。</br> 陳夫人越看封天徹越是滿意，別的不說，就沖戰王府，這親事也好得很。</br> 封天徹拉過一匹馬，對陳小姐說：“阿羽，要不要賽賽馬？這匹馬是我新得的。”</br> “好，”陳小姐下馬車，被他扶上馬。</br> 封天徹握著馬鞭：“那咱們說好了，誰先到你家，誰就羸了?！?lt;/br> “好?！?lt;/br> 話音落，兩匹馬立即竄出去，封天徹的隱隱還快半個頭。</br> 南昭雪：“……”</br> 封天極撫著額頭：“……”</br> 林姨微微閉眼，對陳夫人道：“夫人莫怪，我這兒子……”m.</br> “無妨，無妨，挺好的，我家阿羽也是個灑脫的性子，沒事，我自己坐車走。”</br> 封天極立即命還愣在原地的巡防小隊護送。</br> 看著馬車走遠，十皇子嘆口氣，小聲對封天極道：“六哥，你說七哥這……還有救嗎？”</br> 封天極掃他一眼：“你今天沒背書吧？該寫的寫完了嗎？”</br> 十皇子一僵。</br> 各回各家，各回各院。</br> 南昭雪喝了一點酒，微微有些醉。</br> 快到院子的時候，她不肯再走：“累了，走不動了。”</br> 封天極低笑一聲：“那怎么辦？”</br> “不知道?！?lt;/br> “那……要不，我去命人找軟抬來？”</br> 南昭雪笑著額頭抵住他胸口：“你也被老七帶傻了？”</br> 封天極抱起她：“當然沒有?！?lt;/br> 南昭雪雙手攀上他脖頸：“變傻了我也喜歡?！?lt;/br> 封天極低頭吻住她，直到她喘不上氣，這才松開，大步往院子里走去。</br> 月朗星稀，夜色如水，正是人間好時節。</br> 次日，這個消息在百官中傳遍，但誰也不敢議論。</br> 尤其人群中還有卓尚書和國公，倆人昨天晚上都被自家夫人莫名其妙的找茬，怎么做都不對，連呼吸都是錯。</br> 還被再三叮囑，若是有人敢議論封天極和珍妃的事，就痛揍一番。</br> 這倆人今天一來就像要和別人干架，眼睛瞪得溜圓，拳頭握緊，好似誰敢多說一句，就要被咬一口。</br> 上朝時，皇帝氣色不佳，也沒心思多問，只覺得，今日好像格外安靜。</br> 沒人奏本，他簡單說了幾句，也便退朝。</br> 看著封天極的背影，他心頭滋味復雜。</br> 本來最不看好這個兒子，誰能想得到，現在最動不得的也是這個兒子。</br> 但他心里有一個信念不能動搖。</br> 皇位，絕不能給封天極。</br> 再看到十皇子，他開口道：“小十，你留下?！?lt;/br> 十皇子腳步一頓，控制住想要看封天極的沖動，回身道：“父皇?！?lt;/br> 其它人都退走，皇帝親切地問：“小十，你最近學問做得如何？”</br> “回父皇，兒臣苦讀，不敢懈怠?！?lt;/br> “嗯，不錯，”皇帝點頭，“卓閣老家，你可曾去過？”</br> “回父皇，兒臣偶爾去，過節也讓人備一份兒禮?！?lt;/br> “還要多走動走動，卓閣老不同于其它人，曾為帝師，你要好好向他請教，明白嗎？”</br> 十皇子垂眸，默了一瞬：“兒臣明白?！?br/>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