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夜。</br> 溫冉冉總算好轉了點,但她也憔悴不堪,像丟了半條命,連床都不愿意下。</br> 屋子里點了濃重的香,否則總感覺有股子臭味兒,揮之不去。</br> 她靠著床頭,有氣無力地對宋昭道:“怎么天誠哥哥還沒來?”</br> 宋昭拿出張字條給她:“這是剛收到的飛鴿傳書,王爺這兩日就動身。”</br> 溫冉冉貪婪的看著字條上的每個字:“太好了,真是太好了。”</br> “王爺在京城也有很多事情要忙,還要避開別人的耳目,有時候也不能隨心所欲。”</br> “這還用你說?”溫冉冉輕斥,“我自然懂,這世上沒人能比我更懂天誠哥哥。”</br> 宋昭垂眸,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微微握起。</br> 他也很喜歡溫冉冉,從年少時看到第一眼就喜歡。</br> 可溫冉冉高貴如公主,對他一個不起眼的庶子而言,簡直就如天上明月,根本不可得。</br> 然而,人生如戲,機會來了。</br> 天大的餡餅竟然就砸在他頭上!</br> 他當時歡喜得好幾天沒有睡好,別說被貶到這里,就算是貶到邊疆去,他也愿意。</br> 能脫離宋家,能和溫冉冉朝夕相對,對他而言,就是天大的恩賜。</br> 雖然他知道,他就是一個擺設,一個幌子。</br> 溫冉冉的心里一直有雍王。</br> 有時候他也不甘,但一想到溫冉冉難過時,還是依賴他,更多的時候還是他陪著她,他又覺得,也沒什么大不了。</br> 此時看著溫冉冉歡喜的模樣,眼睛里完全看不見他,一直被壓抑的不甘,忽然就有點控制不住。</br> 他站起身,沒說話,轉身出屋。</br> 溫冉冉一遍遍看著雍王的字,也沒有在意,掃一眼他離開的背影,滿是鄙夷。m.</br> 等到雍王繼承大業,宋昭,也注定會成為她首先要埋掉的不堪歷史。</br> 封天極和南昭雪看到宋昭失魂落魄的樣子,不約而同的想: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。</br> “雍王幾天能到?”</br> “這一兩日出發,最多三日也就能到。”</br> “差不多,”南昭雪算計好時間,“今天晚上咱們再去趟宅子?”</br> “嗯,已經準備好了,晚點就出發。”</br> 封天極早吩咐下去,百勝此時已在那座大宅周圍。</br> 夜色漸深,宋府也一片寂靜,暗中盯著封天極院子的人又打起瞌睡,根本沒有發現,封天極和南昭雪換了裝,已經悄然出府。</br> 兩匹快馬,直奔城東。</br> 到林子外頭,百勝從里面出來。</br> “王爺,一切準備妥當,現在行動嗎?”</br> “稍后,等本王的號令,本王和王妃先進去,放倒他們的防守。”</br> “是,屬下遵命。”</br> 南昭雪下馬,馬交給百勝,和封天極一起進入大宅。</br> 宅中和之前一樣,防守人所在的位置,他們早已摸透,輕松把他們放倒。</br> 封天極放出信號,百勝看得清楚,招呼一聲,林中突然出來幾輛拉著麻袋包的馬車,馬蹄子上都包著黑棉布,聲音放到最輕。</br> 二十多個人,無聲無息,悄然把房中堆著的草藥偷梁換柱。</br> 一個多時辰,草藥全都更換完畢,百勝帶著人駕著馬車快速駛離。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把痕跡打掃干凈,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。</br> ……</br> 第二天一早吃完飯,封天極晃了晃空瓶子:“里面的藥沒了,宋昭的病是不是可以了?”</br> “嗯,”南昭雪把瓶子收回,“萬事俱備,就等雍王來了。”</br> 不出所料,第二天中午,雍王就到了。</br> 不過,他來的時候,南昭雪和封天極沒在府里,宋夫人陪著南昭雪去外頭逛廟會,封天極在后面不遠不近地跟著。</br> 要不是南昭雪說,宋夫人也是個可憐人,看在她對南昭雪還不錯的份兒上,封天極早想把她扔到一邊。</br> 哪有這么沒有眼力的女人,人家都是夫妻一起逛,她倒好,粘著南昭雪不撒手。</br> 那些街上賣的什么玩意兒,還有賣藝的,胸口碎大石什么的,還需要她介紹?</br> 他也是在邊關多年,這種小廟會,小集鎮他也很熟悉,也是能介紹的。</br> 他在后頭生悶氣,宋夫人完全不知,拉著南昭雪,指著前面的一個小土地廟說:“王妃,您看,這個小廟別看不大,香火可是挺好的,土地爺是會保佑平安的。”</br> 南昭雪點頭:“本王妃知道,有句話說,上天言好事,回宮降吉祥,說的就是土地爺。”</br> “哎呀,還真的是,王妃的文采真好,形容得太貼切了。”</br> 南昭雪:“……”</br> 這其實和文采沒有什么關系。</br> “咦,怎么這么多人?平日人多,也不這么多呀?”</br> 宋夫人命人前去詢問,很快丫環就打聽清楚。</br> “王妃,夫人,今日廟中來了一位高人,說是有靈石,還有一只神鳥,有很多爭相許愿購買靈石。”</br> “哦?是嗎?”宋夫人頓時來了興趣,“王妃,咱們也去看看?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靈石南昭雪不感興趣,她感興趣的是可知來世的神鳥兒。</br> 有意思。</br> 因為南昭雪不讓暴露身份,宋夫人也就只能和其它人一樣排隊,耐心等候。</br> 一路上買了不少小吃,她拿了包糖炒栗子,遞給南昭雪。</br> 一會兒又是一包松子糖。</br> 過一會兒又是幾塊山楂糕。</br> 再一會兒又來幾片云仔糖。</br> 南昭雪:“……”</br> 宋夫人眼睛晶亮,嘴唇也紅嘟嘟,嘴角還有糖屑,南昭雪想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。</br> 好不容易輪到她們,丫環守住門,封天極站在門口,看著宋夫人的背影運氣。</br> 南昭雪的目光,卻被桌子上的幾塊石頭吸引了。</br> 桌子后頭坐著個年輕男子,皮膚微黑,隱約有點光澤,他長得有點奇怪,臉比較窄,有點像魚成了精。</br> 他穿著一件深藍色袍子,頭上戴著頂黑色帽子,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。</br> 宋夫人上前,男子目光在她和南昭雪臉上一掠,看到南昭雪的時候,眼中閃過幾分驚艷。</br> “二位,不知是要許愿,還是求石,亦或尋問天機?”</br> 宋夫人看一眼南昭雪,南昭雪收回目光,淡淡道:“怎么?天機也能隨意問嗎?”</br> 男子摸著唇上的八字胡,神神叨叨地說:“尋常人自是不行,但我就不同了。你們若是想問,我就舍出一身道行,自然也是可行的。”</br> 南昭雪沒有笑意地笑了笑:“是嗎?這么多人,那你這一身道行可禁不住舍。你這臉——是不是舍得道行多了,臉也會變窄?”</br> 宋夫人抿唇撲哧一笑。</br> 男子愣了愣,還沒來得及生氣,南昭雪一指桌上的石頭:“這個,怎么賣?”</br> 男子的確生氣,今天來這么多人,還沒有哪個敢對他不敬。</br> 這位可倒好,上來就拿他的臉說事。</br> 不過,他眼珠轉轉,也看得出南昭雪不是尋常人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