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昭雪之所以答應蘭妃進宮,一方面是因為要順水推舟送張列進宮,以免張列自己想辦法偷入,還沒見到蘭妃,就被抓住打死。</br> 另一方面,此局是珍妃開啟,蘭妃卻反手將計就計,南昭雪也是想看珍妃下場。</br> 她覺得,蘭妃隱忍多年,出手即是大招,說不定能牽扯出齊王身世,順便把珍妃與封天極的養母子關系也給解決了。</br> 眼下來看,這個瓜果然大。</br> 看到皇帝的神色,珍妃心中大喜,向前跪走幾步,扶住皇帝膝蓋。</br> “皇上莫要動氣,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,蘭妃妹妹即便有什么,也是過去的事了。</br> 看這信件如此陳舊,里面寫的也定是陳年往事,請皇上看在她伴駕多年的份兒上,饒過她一次吧。</br> 臣妾不怪蘭妃妹妹方才誣蔑,她定也是一時情急,這才……皇上……”</br> 皇帝一腳踢開她,看都不看她一眼,滿眼皆是怒火,噴出來盯著蘭妃,幾欲把她燒成灰。</br> 珍妃被踢,心里卻高興,爬起來又跪好。</br> 皇帝一把抓住蘭妃的頭發,惡狠狠問道:“說,這信中所寫,究竟是不是真的?齊王……到底是誰的種?”</br> 蘭妃被迫仰著頭,眼睛通紅,眼角珠淚滾落,緊抿著唇,一言不發。</br> “說!齊王,到底是誰的種!”</br> 蘭妃輕聲開口:“如信中所寫,齊王,是臣妾與張列的孩子。”</br> 南昭雪眸子一縮,看向珍妃。</br> 珍妃整個僵住,眼睛瞪得老大:“你……!”</br> 南昭雪暗吸一口氣,終于明白,蘭妃方才的決然從何而來。</br> 她是自知今天逃不了,與其無法再翻身,不能再對珍妃和齊王造成威脅,倒不如干脆利索,把自己舍出去,也要把齊王拖入深淵。</br> 誰能證明齊王的身世?</br> 珍妃嗎?</br> 呵。</br> 沒人能證明。</br> 即便能,皇帝心里也有了刺,齊王與大位,再無半點緣分。</br> 真狠吶。</br> 張列震驚過后,也是面如死灰。</br> 他看著散到在地上的信封,上面的確是他的字跡,在別人看來,就是他寫給蘭妃的。</br> 可事實上,這些年,他從未寫過信,不是不想,是蘭妃說,為了安全起見,白紙黑字的東西,不能留下。</br> 原來,她早就想好所有的路,退路,生路,死路。</br> 都想到了。</br> 包括他的死,她都替他想好了。</br> 珍妃眼中的情緒復雜,震驚、憤怒、絕望、懷疑、痛恨……萬般情緒都匯聚在一處,織成密密的網,恨不能弄死蘭妃。</br> “你瘋了!”</br> 蘭妃眼角瞄向她:“是啊,我早瘋了。</br> 在無數的夜里,守著年幼的齊王,飽受煎熬痛苦,忍住一次又一次的沖動,如何能不瘋?</br> 珍妃,在你偷笑竊喜的時候,我早瘋了無數回。”</br> 珍妃呼吸都窒住,看著蘭妃的表情和眼神,腦子陷入一片空白。</br> 蘭妃的意思,她太懂了。</br> 原來,蘭妃早就知道了,竟然忍了這么多年!</br> 皇帝卻沒有聽懂,他以為,蘭妃是因為不能出宮與情郎相會,一家團聚而瘋。</br> 怒火暴漲,幾近瘋狂。</br> “好,想一家團聚,是吧?朕成全你們!”</br> 珍妃猛地回神,膝蓋咚咚叩著地面,跪走到皇帝面前,絕望又急切道:“皇上,皇上!</br> 息怒啊,她一定是糊涂了,腦子懵了,皇上,齊王絕對是您的孩子。</br> 他是您看著長大的,此事……與他無關啊。”</br> 蘭妃淺笑:“珍妃娘娘,我的孩子是誰的,是你清楚,還是我清楚?</br> 現在你這般求情,你究竟是想救我,還是想救張列?</br> 他近幾次來,我早就發現,他心不在焉,身上還有你宮中的香味。</br> 我早知道你們暗中有來往,此等負心之人,我為他冒險生子,他卻暗中與你勾搭,我如何能忍?”</br> 皇帝甩手給蘭妃一記耳光:“賤婦!”</br> 珍妃渾身哆嗦,不知是憤怒還是驚恐,蘭妃真的是瘋了,竟然不惜用這種方法,把她們母子都拖進去。</br> 蘭妃被打得頭一歪,嘴角滲出血絲。</br> 但她臉上帶著笑:“賤嗎?皇上,你可以一高興就把別人要進宮來,厭了就扔棄,不聞不問。</br> 我這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?你知道嗎?你不知道。</br> 因為你有源源不斷的新人,今天寵這個,明天喜歡那個,還有很多女人給你生很多孩子。</br> 但我不行,我兒子也不行,他只有我這個母親,我也只有他一個親人。</br> 我想認命,可為什么不肯放過我,放過我的孩子?</br> 既然如此,那咱們就別想好過,看看到底誰先死,活著的又是什么滋味!”</br> 南昭雪手心滲出涼意,看著冷靜而瘋狂的蘭妃,心頭滋味復雜。</br> 這個女人孤身入宮,那么多女人共享一個丈夫,她一定痛苦難過,但她認了。</br> 當發現懷孕時,她真的想把一切都傾注在孩子身上,互相依靠。</br> 可有一日,她卻發現孩子不是她的,她的親子不知在何處,或許早就亡故。</br> 那一刻,如她所言,真的早就瘋了。</br> 現在,輪到珍妃。</br> 珍妃眼底赤紅,抓住蘭妃的衣領:“你胡說,胡說!齊王他……”</br> “他怎么?”蘭妃低聲笑,牙齒都被血染紅,“他有我這樣的母親,他活該被牽連!</br> 我給了他這么多年的愛,讓他享受這么多年的皇子待遇,也算對得起他了。”</br> “珍妃,我的苦痛,你從來不曾體會,今日,我要百倍千倍償還,你可得接住啊!”</br> 蘭妃眼底恨意滔滔:“說實話,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,是你呀,是你步步緊逼,當真以為我是什么軟柿子,隨你揉來捏去嗎?”</br> “珍妃,你這些年掌管后宮,春風得意,好不快活!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你做的那些臟事?</br> 你對妃嬪們明里大度寬容,實則陰毒算計;</br> 你對戰王疼愛呵護,實則只是把他當成掃平障礙的利器。”</br> 蘭妃偏頭看向封天極和南昭雪:“戰王,戰王妃,你們還不知道吧?</br> 當初戰王你去邊關,是她一手推動促成,你殺出來,有了軍功那自然是好;如果不幸,那她也沒有什么損失。</br> 你以為她養你這么多年,是為了什么?</br>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被她如何虐、待嗎?</br> 不準哭,不準笑,像一個提線木偶,你想要的東西,擺到你面前,然后再讓你看著破壞掉;</br> 你想吃的,永遠看得見,吃不到。”</br> 珍妃臉色青白交加,尖尖指甲在蘭妃脖頸間留下血痕。</br> “你胡說,胡說!”</br> “我記得,”封天極說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