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徹自從結束宮宴,就沒有回府。</br> 一直帶著巡防營在宮外轉來轉去,尤其是幾個重要且平時不太注意的出口。</br> 剛走到送水車的門口,看到負責把守的神策軍正與一名神策軍說話。</br> 那名神策軍大半邊身子隱在暗光里,聲音低沉,他離得有點遠,聽不清說的是什么。</br> 隱約只聽見什么“皇上”、“書房”之類。</br> 封天徹感覺不太對,提馬韁繩慢慢過去。</br> 那名神策軍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,看不出有什么慌亂和不妥。</br> “你,轉過身來。”</br> 那名神策軍后退一步,繼而轉身,垂首行禮:“見過永王殿下。”</br> 封天徹問道:“干什么的?”</br> “回殿下的話,卑職奉命出宮,去買些醒腦的酸糖來。”</br> “什么醒腦的酸糖?奉誰的命?”</br> “回殿下,是皇上,皇上龍心不悅,睡得也不好,說索性就清醒些。</br> 以往皇上都是喝一種青桔茶,是之前的圖公公準備的,如今圖公公不在……</br> 不過,卑職的鄰居是位酸味糖果的老婆婆,已經做了幾十年,很受歡迎。</br> 卑職向皇上說明,皇上也很感興趣,特讓卑職出宮去買。”</br> 封天徹的馬又上前兩步,看著他問道:“你是哪一隊的?為何之前沒有見過你?”</br> “回殿下,卑職是第三小隊的。”</br> “既是父皇吩咐你,那你就應該是深得父皇信任才對,這樣的人本王基本都認得,怎么感覺沒有見過你?”</br> “殿下,”對方似乎笑了笑,“卑職的確不起眼,不過……卑職這次毛遂自薦,也是想入入皇上的眼。”</br> “你倒是坦蕩,”封天徹略頷首,“抬起頭來。”</br> 對方緩緩抬頭,映入眼簾的,是一張陌生的臉。</br> 封天徹正想在記憶中搜索一下,到底有沒有見過此人,忽然聽到不遠處馬車聲響。</br> 隨即就聽到有人叫他:“七弟!”</br> 馬車前掛著燈籠,搖搖晃晃,明顯畫著齊王府的標記。</br> 封天徹眸子微瞇,看著馬車上下來的齊王。</br> “齊王兄,你怎么會來?”</br> “七弟,你還在這里巡守?真是辛苦了。”齊王笑容溫和。</br> “應該的,我干的就是這個差事,不敢不謹慎,”封天徹又問,“齊王兄,你還沒說呢,你怎么會來?”</br> 齊王略一沉吟,看看左右,低聲說:“本王得到消息,母妃身體不太好,放心不下,所以前來探望。”</br> 封天徹問道:“得到消息?齊王兄,自離開宮宴,我就一直在這里巡防。</br> 別說送消息出去的太監宮女,就是一只鳥,我都得射下來問問。</br> 敢問齊王兄,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?”</br> 齊王被質問,并不惱怒:“七弟,來,借一步說話。”</br> 封天徹心里戒備,表面不動聲色,眼角余光瞄到剛才那個神策軍似乎要走。</br> 他偏頭喝道:“站住!本王讓你走了嗎?”</br> “不知殿下還有什么吩咐?”</br> “本王還沒有問完,你且侯在一旁。”</br> “殿下,”神策軍道,“卑職奉皇上旨意出宮辦事,皇上還等著。</br> 若是耽誤了,卑職人微言輕,可擔待不起。”</br> “既是父皇旨意,你可有什么憑證?</br> 若是沒有,本王就派人進宮去問問,你放心,若真是父皇問責,本王替你承擔便是。”</br> “七弟,這是怎么了?”齊王疑惑問。</br> “沒什么,齊王兄不必多問,多事之秋,還是少知道些為好。”</br> 封天徹嘴里說,眼睛盯著神策軍。</br> 神策軍垂眸,從懷里摸出一塊令牌:“回殿下,憑證在此。”</br> 齊王微驚:“七弟,那是父皇的赤金龍鱗令牌。”</br> 皇帝賞賜的令牌也分幾種,赤金龍鱗令牌,算是比較高的,至少比南昭雪手里那塊免跪的要高。</br> 封天徹翻身下馬,重新走到神策軍近前:“父皇就讓你出宮買個糖,居然也賜你這種令牌?”</br> “回殿下,皇上知道此時宮外戒備森嚴,也知殿下您素來嚴謹,擔心別的不管用,所以就賜卑職此令。</br> 待卑職辦完差事回宮,還要交回。”</br> 封天徹目不轉睛,盯著他半晌。</br> 神策軍坦然沉靜,絲毫不亂。</br> “去登記,寫清楚,哪隊的,姓字名誰,待回宮之時,本王還要見到你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齊王笑道:“七弟果然嚴謹。”</br> “守衛父皇和皇城,自然要嚴謹,”封天徹又問,“齊王兄,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?”</br> 神策軍登記完離開,齊王這才低聲說:“其實沒有得到消息,是離宮之時,越想越覺得放心不下。</br> 母妃身子素來不好,今日又受到驚嚇,后來又有刺客的事,我本想去看看,但當時的情況……</br> 回到王府,就有些后悔,越想越不踏實,所以,就忍不住來了。”</br> 他往宮門里看看:“若是不便,我也就不勉強了。七弟,斷不能讓你為難。”</br> “原來如此,”封天徹點頭,“既然是來看娘娘的,我自不能攔著,總不能不讓你盡孝心不是?那你進去吧。”</br> “多謝七弟。”</br> 封天徹掃一眼正遠去的神策軍,低頭看他登記的名字。</br> 神策軍到街口,方向一轉,神色頓時微變,撫撫身上傷處,咬牙提氣迅速奔向齊王府。</br> 回到王府,沒去齊王妃的院子,而是直接去找蘇幽芷。</br> 蘇幽芷正在窗下,守著小香爐焚香。</br> 見他回來,立即站起來:“傷勢如何?”</br> 神策軍回到屋內,除去臉上易容,底下是齊王蒼白如紙的臉。</br> “不只是受傷,還中了毒。”</br> 蘇幽芷趕緊過來,一看傷口也吃了一驚:“好厲害的毒。</br> 若非我經常讓你吃煉制的解百毒丹藥,只怕你早就沒命了。”</br> 齊王正欲說話,忽然聽到外面似有異響。</br> 他擺擺手,指指外頭。</br> 蘇幽芷到窗外,往外查看。</br> 似乎是看到如蓋蒼穹中有一道白色影子飛快掠過。</br> “是信鴿嗎?”齊王問。</br> 蘇幽芷搖頭:“不是,只看到一道殘影,信鴿飛不了那么快,大約是路過的鳥兒吧。”</br> “我先給你治傷。”</br> 齊王府外,南昭雪和封天極坐在馬上,鷹隼俯沖直下,利爪之間抓著一只弱小的信鴿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