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江玲拿過盒子。</br> “是什么?”</br> “打開看看。”</br> 盒子里是一支小巧漂亮的發簪,并不多么華麗,但尤其精致,最襯卓江玲這樣的小姑娘。</br> “多謝六嫂嫂,我很喜歡!”</br> 南昭雪拉著她在梳妝臺前坐下:“我幫你戴上。”</br> 手指撫過卓江玲的發絲,幾根頭發飄落,收入琉璃戒。</br> “真好看,”卓江玲笑容滿面,對著鏡子照了又照。</br> “六嫂嫂,我明白你的心意,你不用擔心,我沒事的,”她垂下頭,“你之前說過,人生匆忙,注定有很多過客,有的來,有的走,人終究還是要靠自己,學會面對別離。”</br> “蔣大哥是自請發配,總好過丟了性命,以后可能難以再見,但總歸是活著。”</br> “六嫂嫂,我這幾日翻來覆去,想認識你之后,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,謝謝你,真的。”</br> 南昭雪心頭滋味難言,拍拍她肩膀:“能想通就好。”</br> “我是沒什么,就是我娘,總是擔心我,以后會嫁不出去,”卓江玲笑出聲,“她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個。”</br> 南昭雪跟著她笑笑,岔開話題道:“我看你馬術也挺不錯的,是不是你二姐教你的?”</br> “是啊,二姐早早就學會騎馬,馬術精湛,父親太過嚴厲,我學的時候總是訓我,后來索性讓二姐教我。”</br> “那你二姐學的時候受過傷嗎?”</br> “學騎馬不曾受傷,在馬上耍長槍的時候倒是傷過一次。</br> 從馬上掉下來,摔傷左手臂,當時她最擔心的,就是以后不能再耍長槍了。</br> 那段日子是她最聽話的時候,只要手能好,不留下什么隱患,大夫說讓她怎么樣她就怎么樣。”</br> 南昭雪看著她雖然在說笑,眼圈卻泛紅,打住這個話題不再多問。</br> 又閑聊一陣別的,打算讓她留下吃午膳,卓江玲婉言謝絕,說要回去陪卓夫人。</br> 南昭雪給她帶上些水果點心,小姑娘高高興興收下。</br> 小時候,父母就是我們的靠山,不知不覺間,我們漸漸長大,變成想要展翅的鷹,而父母只能在原地。</br> 世間所有的愛都在期盼團圓,唯父母與子女的愛,指向別離。</br> 南昭雪莫名感傷,卓江玲長大這一刻,她也成了卓夫人的慰藉和依靠。</br> 可長大之后,再過幾年,就要大婚。</br> “主子,”野風在臺階下問,“您怎么了?”</br> 南昭雪回神,暗自嘲笑自己,她一個沒父母又沒有孩子的人,倒替人家感傷起這些。</br> “沒什么,”南昭雪吩咐道,“我去小藥房,不許旁人打擾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進入小藥房,意識到琉璃戒,用那具尸骨的牙齒和卓江玲的發絲做比對。</br> 卓江敏故去好幾年,但卓家用的棺木非常考究,尸身在棺木并沒遭到破壞,牙齒上還是能提取到。</br> 她靜靜等待,腦海中不斷浮現攝魂石,重生陣。</br> 這個疑問可解,那她與千機閣的種種機緣,該如何解?</br> 這些隱患,她并不太想讓封天極知道,至少現在不行。</br> 多事之秋,還是不要讓他分心的好。</br> 或者,可以再去單獨見一次蔣海塵。</br> 正想著,鑒定結果出來了。</br> 棺木中的尸骨,與卓江玲并沒有血緣關系。</br> 南昭雪微微嘆一口氣。</br> 其實在聽卓江玲說,卓江敏之前曾受過骨傷,她心里就有了猜測。</br> 墳中那具尸骨,可沒有半點骨傷。</br> 她獨自出府,誰也沒有帶。</br> 到大牢外,出示金牌,直接進入。</br> 蔣海塵明日便要啟程去邊關,他顯然并不怎么在意,看到南昭雪,臉上笑意淡淡。</br> “王妃?再次來訪,所為何來?”</br> 南昭雪注視著他,沒有半點迂回:“蔣海塵,你去雄峪關的真正意圖是什么?”</br> “之前說過了……”</br> “你之前說的,或者是真的,但不是全部,”南昭雪打斷他,“卓江敏的尸首在哪里?”</br> 蔣海塵笑容瞬間退去,淡定的眼神剎那凝冰:“你說什么?”</br> “墳里的,并非是卓江敏,你把她的尸首帶去哪里了?是不是在雄峪關?”</br> 蔣海塵上前兩步,目光炯炯,直視南昭雪。</br> 南昭雪絲毫不懼,堅定道:“我去過千機閣,找到這個。”</br> 她托起齒輪模型:“這是什么?與我有何關聯?你為何幾次三番要殺我?別說什么立場,那種話我不相信。”</br> “蔣海塵,你可以不說,可以撒謊,但如果我覺得你說得不對,那我就按自己的想法去猜。</br> 你越是想去雄峪關,就越不讓你去。</br> 雄峪關是我家王爺守過好幾年的地方,我可以親自走一趟,讓人翻遍每一寸地方,就不信找不到卓江敏。”</br> “對了,還有那個荒村,我定要推翻那座石陣,每一寸土都讓它底朝上,你覺得如何?”</br> 蔣海塵眼底瞬間涌起洶涌的情緒。</br> “生氣了?”南昭雪輕笑,“你越生氣,我越是想做,怎么辦?”</br> 她聲陡然一厲:“說!”</br> “王妃果然聰慧,讓我再次刮目相看,”蔣海塵意味深長,“我不得不承認,被南家家主救回來的,果然非同一般。”</br> 南昭雪一愣:“什么意思?”</br> “你不是想知道,為何我要殺你嗎?的確,不只是因為立場問題。</br> 事情得從南家說起。</br> 我查到當年南運程狼子野心,老家主外出歸來,看出他的真面目,又見女兒有孕,便隱忍不發。</br> 想著將來待女兒生下孩子,就把家產傳給女兒和孩子,找機會把南運程趕走。</br> 不料,南小姐心思憂懼,生下的孩子沒多久就夭折,老家主就把他帶回來的一個小女嬰,充作是外孫女。</br> 本想等南小姐身體養好一些,再提南運程的事,豈料人生無常,他撒手去了。</br> 王妃,你知道,那個小女嬰,是誰嗎?”</br> 南昭雪頭腦有些發暈。</br> 她不是南家的女兒?</br> 那她是誰?</br> “連南運程都以為,是他成功害死老家主,其實不然。</br> 他的那點伎倆,早就被老家主識破,當年害死他的,另有其人。</br> 而招來這些事情的根本原因……”</br> 蔣海塵字字輕快又鋒利:“是你呀,王妃。</br> 你的身世少有人知,我還是通過司馬道查到一點蛛絲馬跡。</br> 老家主當初救下你,因為你是他恩公的后代,天生血脈異于常人。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