蔣海塵說得合情合理,但南昭雪總覺得哪里不對。</br> 封天極冷笑一聲:“蔣海塵,你真以為就你聰明,別人都是傻子嗎?還是你以為,本王那么好騙?”</br> “淡泊名利這種說辭,本王不信。</br> 你若淡泊名利,就不會做那么多生意,做什么少閣主,更不會摻和私軍的事。</br> 現在事發,裝出一副淡定,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的樣子,給誰看?</br> 你若是對什么都不感興趣,早出家當和尚了,或者云游四海。</br> 哪怕你自己去廣闊天地,離開京城,也不是難事,何必被人押著去?”</br> 蔣海塵抿唇不答。</br> 封天極語氣中的怒意掩飾不住:“本王對你的私事不感興趣,可你之前一而再,再而三想要殺雪兒,本王就不能忍。</br> 今日你不把事情說個清楚,本王有的是辦法,讓你到不了雄峪關!</br> 或者干脆讓你換個地方發配,你不是喜歡廣闊嗎?天下廣闊的地方有的是。”</br> 蔣海塵深沉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變化。</br> “好,我說。”</br> “我的確想去雄峪關,”蔣海塵低聲道,“那里有一個傳說,王爺應該知道吧?”</br> 封天極眸子微瞇:“你是說神槍飛將?”</br> “是的,”蔣海塵臉上泛起笑意,“實不相瞞,這些年做生意,除了用賺錢彌補我內心的缺失,也是為了游走四方,尋找一些名貴的鐵石,或者是神槍飛將,為的就是做一把神槍。”</br> “敏兒生前,最喜歡槍,出事之前,她還說,等有機會,讓我帶她去四處走走,找最堅硬的鐵石,打造最好的槍。”</br> “神槍飛將,也是她之前對我說起的,聽聞他是兩百多年前的名將,鎮守邊關,一桿槍出神入化。</br> 阿敏非常喜歡,只是那時候,我覺得只是傳說,并沒有太往心里去。</br> 現在既是被發配,的確哪里都一樣,但既然有希望去找,為何不去雄峪關?”</br> “你是如何說服父皇,讓你去雄峪關?”</br> 蔣海塵笑出聲:“還用說服?多交些銀子,然后提一下,那里是王爺的地盤,皇帝自然求之不得。”</br> 原來如此。</br> “王爺,咱們這位皇上,對你的忌憚可真是不小。”</br> “這個就不勞你費心。”</br> 南昭雪開口說:“江玲今日到王府來過,說是等你啟程時去送你。”</br> 蔣海塵一怔,垂下眼睫,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。</br> “我寫了解婚書,從此她是自由身。</br> 她與我,本就不該捆綁在一起,她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,對我只是尊敬罷了。”</br> “王妃,”蔣海塵抬眼,“若是有可能,還請不要因為我,而疏離國公府。</br> 我父親和錦皓,他們都敬重王爺,對王妃你也是百般信任。</br> 尤其錦皓,我不在,他該長大,撐起將來,江玲與他若是有情,也不必顧及我。”</br> 南昭雪凝眸看他:“你知道?”</br> “兩個小孩子,我如何不知?眼神騙不了人的,何況……我也曾經心動過。”</br> 蔣海塵拿出一枚玉佩:“這是當初家中與我和江玲訂婚時,卓家所贈的信物。</br> 我沒有和解婚書一并送回,怕送信之人起貪念偷走,又怕他們弄壞。</br> 現在,交予王妃,請受累還給卓家。”</br> 他語氣微頓:“至此,我與江玲,再無瓜葛。”</br> 南昭雪接過玉佩:“好。”</br> 蔣海塵如釋理負,回到床上坐好:“累了,不想再折騰,去我該去的地方。”</br> 他閉上眼睛,明顯不會再多言。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離開大牢,到馬車上,看著那把鑰匙。</br> “王爺信他的說辭嗎?”</br> “你說他去雄峪關的理由?為了卓江敏生前所愿?”封天極思索片刻,“從情感上,我是愿意相信的。</br> 但是理智告訴我,不能只看表面。”</br> 南昭雪喃喃道:“我總覺得,一切太過順利,好像他都安排好了,一步一步,都在按照他的計劃走。</br> 不過,如他所言,我們掀掉私軍,對于他們來說,的確是突發事件,不可能提前準備好。</br> 否則的話,他也不會讓司馬道運送那么多銀子入山谷,白白打了水漂。”</br> 封天極對她伸出手:“把鑰匙給我吧。”</br> “王爺別想自己偷偷去,要去一起去。”</br> 封天啞然失笑:“那里不是一般人能進的,目前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。</br> 萬一是虛言,機關啟動,怕是有危險。”</br> “王爺這話真有意思,對我來說是危險,對你就不是了?”南昭雪把鑰匙收好,“要去一同去,要么就都不去,別的免談。”</br> 封天極無奈,輕攬住她,沒有說話。</br> 蔣海塵去雄峪關的理由,超乎他們的預料,思來想去,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理由。</br> 次日一早,封天極去衙門,南昭雪去卓府。</br> 當她說明來意,把玉佩交還時,卓江玲眼睛微微泛紅。</br> “當初送這個東西,特別不情愿,這也不是我挑的,還是母親給挑選的。</br> 我曾想過好幾次辦法拿回來,沒想到……今天會是這樣一種方式。”</br> “蔣大哥是個好兄長,要是我二姐沒走,他們一定也是神仙眷屬,像六哥和六嫂這般恩愛。”</br> 卓江玲心頭酸澀難言:“我知道,他之所以同意和我的婚事,也是為了二姐。</br> 二姐臨終前叮囑他,要好好照顧我,莫被人欺負了去,他大概覺得,把我娶回去,帶在身邊,就是照顧。”</br> 南昭雪輕拍她肩膀:“那不是的,這個想法是他有錯。現在他也意識到,愿意放手,于他而言,也是好事。”</br> 卓江玲點點頭:“我也希望。”</br> “你二姐,曾經和你說過神槍飛將嗎?”</br> “說過,”卓江玲點頭,“聽說是位英雄人物,二姐很是崇拜。</br> 她還找人畫過圖紙,想打造一桿一樣的槍,不過,試過幾次都不成功。</br> 我也不是特別懂,二姐說,是因為槍頭的石鐵不夠硬,還說,將來要去找最硬的鐵。”</br> 這一點,倒是和蔣海塵說的一樣。</br> 或許,他真的只是因為這么多年,被皇帝暗中利用,母親早亡,未婚妻早逝,對京城中的人和事心灰意冷,趁著這次事情,干脆甩手,什么都不再做。</br> 南昭雪心里倒是期盼,但愿如此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