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極看一眼蔣錦皓。</br> “錦皓,你先出去。”</br> “六哥……”</br> “去吧。”</br> 蔣錦皓用力抹抹淚,深深看蔣海塵一眼,轉身出去,關上門。</br> 蔣海塵問:“戰王殿下要對我說什么?”</br> “本王問你,望江亭下,太子東宮,太子別苑,齊王府,湖中都有山石,那些是什么?”</br> 南昭雪微怔,沒想到他會問這個。</br> 蔣海塵似笑非笑:“無非就是一些觀賞石罷了。”</br> “本王要聽實話,而不是胡亂之言。”</br> “我說的就是實話。”</br> 封天極上前一步,眼底怒意如困獸欲掙扎而出:“蔣海塵,你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?”</br> “你動了雪兒,不論你是與父皇一同養私軍,還是國公和錦皓的面子,本王都不會看在眼中。”</br> “說,那些是什么?”</br> “王爺對王妃一往情深,情意摯誠,讓我佩服。”蔣海塵看一眼南昭雪,“王妃聰慧絕頂,擅于藏拙,讓人驚嘆。”</br> “想必你們也探查過,湖中石,底下什么都沒有。我說實話,王爺不信,我也沒有辦法。”</br> 南昭雪覺得他的話意有所指,“擅長藏拙”,應該就是指,她前后不同,原來的她可不是現在這樣。</br> 看來,蔣海塵果然調查過她。</br> 封天極又問:“請司馬道調查雪兒的人,是不是你?”</br> 蔣海塵這次干脆的承認:“不錯,是我。”</br> “難道王爺不覺得,王妃在入王府前后,截然不同嗎?”蔣海塵輕笑,“還是王爺知道,卻假裝不知?”</br> 南昭雪心微跳,下意識看封天極。</br> 封天極握著她的手:“有什么不同?</br> 雪兒自入王府起,自然就是本王的明媒正娶拜過堂的正妻,王府的女主人,本王管她的過去做什么?”</br> 蔣海塵眸中閃過笑意:“好吧,既如此……”</br> “那我也沒有多余的話說,送我去見皇上吧。”</br> “蔣大公子聰明絕頂,應該知道,若我們送你去見皇上,就憑你四處湊銀子的辛勞,皇帝也不會把你如何。”</br> 南昭雪冷意盡顯:“你想就這么脫身?哪有那么便宜的事?”</br> “王妃想如何?”</br> “等天亮吧,神策軍帶你入城,送你上殿,當著滿朝文武的面,說說你是如何射殺允王,又為什么殺。”</br> 蔣海塵臉色微變。</br> 若是此時去見皇帝,皇帝還真不會把他怎么樣。</br> 封泰承是早晚要死的,皇帝也巴不得,即便嘴上罵得兇,心里只怕高興得很。</br> 可送上殿,當著文武百官的面,那就不同了。</br> 封泰承現在被定的是犯上作戰,那么私軍都栽到封泰隨頭上,蔣海塵殺他干什么?當然是滅口。</br> 為誰滅?</br> 為皇帝?這話顯然不能說。</br> 只能為他自己。</br> “王妃好狠的心。”蔣海塵笑意斂去,“你就不怕連累整個國公府?錦皓和他母親,可都信任你。”</br> “你都不怕,我為何要怕?”南昭雪反問,“是你做下的事,與我無關。”</br> 蔣海塵面沉似水,南昭雪無所畏懼。</br> 默軍退走,蔣海塵怎么也跑不了,十皇子命神策軍把他押下去,只等天明入京。</br> 蔣錦皓眼睛通紅,呆呆看著桌子上的酒壺。</br> 南昭雪執起酒壺,隔著蓋子都能聞到酒香。</br> 琉璃戒沒有反應。</br> 酒中無毒。</br> “這酒中沒有藥。”</br> 蔣錦皓抬眸,眼淚再次滾落。</br> 封天極拍拍他肩膀,不知如何安慰。</br> 封泰承的尸首還栽在那里,南昭雪思慮再三,拔下他幾根頭發收入。</br> 封天極叫百戰進來。</br> “王爺,有何吩咐?”</br> “把他尸首整理一下,待天明一同入京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一切收拾妥當,封天極和南昭雪先走一步。</br> 回到王府,南昭雪把劍客的畫像交給封天極。</br> “也不知道他找五皇叔做什么,五皇叔提到那個孩子,應該就是他為父皇所用多年的緣故所在。</br> 聽他的意思,百戰的養父應該是知道那個孩子的,之前在寺中,你是覺得,齊王?”</br> “正是,”南昭雪點頭,“齊王不是珍妃生的,也不是蘭妃。</br> 我們本來就奇怪,現在冒出個宮女阿桃,如果是她的話,或許就能解釋。”</br> “好吧,那就試試,不過,要明天再說,今天太晚了。”</br> 南昭雪表面同意,心里按捺不住。</br> 躺下之后,待封天極睡著,她意識悄悄溜入琉璃戒,找出齊王的頭發和封泰承的對比。</br> 等結果的同時,又想起蔣海塵,他說那些湖中石沒有什么用處,怎么都無法讓她信服。</br> 還是要找個機會,單純和他聊一聊,套清楚。</br> 不過,蔣海塵城府極深,又非常聰明,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。</br> 又想到卓江玲,這樣一來,卓江玲和蔣海塵的婚事也就告吹。</br> 對小姑娘而言,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悲。</br> 轉念一想,現在知道,總好過大婚之后知道。</br> 心里正亂嘈嘈,虛空中屏幕亮起。</br> 南昭雪抬頭看,微微訝然。</br> 真是見鬼。</br> 齊王和封泰承,竟然也不是父子。</br> 這個齊王還真是有意思,他到底是誰的孩子?憑空冒出來的?</br> 南昭雪怎么也睡不著,把今天的事順了又順。</br> 覺得關鍵的問題,還是在百戰養父身上。</br> 他當年忽然消失,如今又忽然出現,去紫山朝寺坦然從容,據蔣錦皓報信說,他穿的是神策軍的衣服。</br> 不只衣服,馬,令牌,一樣不缺。</br> 他身手極佳,心思縝密,為什么要冒險走這一趟?</br> 就為了踢封泰承兩腳?</br> 他隱忍那么多年,要教訓封泰承,不必非得此刻,更不必等入紫山朝寺之后。</br> 封泰承一進去,他就知道了,這說明,他一直在關注封泰承。</br> 忽然,南昭雪想到一個可能。</br> 他這邊去見封泰承,那邊凌凌柒就進京入王府。</br> 這兩個消息幾乎是同步。</br> 正因為這兩個消息,她才能猜測出此事與蔣海塵有關,才能布局。</br> 莫非……</br> 這是他真正的用意?</br> 因為她和封天極得到消息,就會忍不住去見封泰承,而蔣海塵怕封泰承泄露什么,也會尾隨而動。</br> 南昭雪心頭一個激凌。</br> 好厲害的心思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