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近傍晚,蔣錦皓氣沖沖從國公書房沖出來。</br> 一邊走一邊喘粗氣,剛過月亮門,就撞上一個人,差點摔倒。</br> “干什么呢?沒看到本公子……”</br> 話沒說完,看到看扶起他的那只手。</br> 欣喜抬頭:“大哥,你什么時候回來的?”</br> 蔣海塵為他正一下衣冠:“剛到,來向父親請個安。”</br> “我勸你最好別去,”蔣錦皓垂頭哼道。</br> “怎么?和父親吵架了?”</br> “嗯,他也太不講理了,”蔣錦皓不服道,“我想去紫山朝寺,今天該是我值守的。</br> 但父親說,現在歸十皇子管,讓我別去瞎搗亂,大哥,你聽聽這話,我怎么就瞎搗亂了?”</br> “去紫山朝寺干什么?”蔣海塵淺笑,“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,別人避還來不及。你不怕?”</br> “有什么可怕的?”蔣錦皓一拍胸口,“大哥不要小看我,我現在也是一名軍人。”</br> 蔣海塵拍拍他肩膀:“像那么回事,不過,你想去就去吧。”</br> “不過,不是去值守,是去找十皇子,和他說說話,解解悶。”</br> 蔣錦皓眸子微亮:“大哥說得對。”</br> “去吧。”</br> 蔣錦皓拱拱手:“那我去了。大哥,你這次回來,還出門嗎?”</br> 蔣海塵略一思索:“這陣子不會。”</br> “那好,”蔣錦皓說,“大哥,你等著我,等我回來咱們喝酒。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蔣錦皓轉身要走,蔣海塵又叫住他:“錦皓。”</br> “大哥,怎么了?”</br> “我這次回來帶了不醉春,你要不要拿一點,和十皇子一起喝?”</br> 蔣錦皓歡喜地又跑回來,想大聲笑又看看書房方向:“不醉春?大哥,真的嗎?一兩黃金一兩酒的不醉春?”</br> “正是,此次路過酒莊,老莊主正好親自開壇,我得了三壺。</br> 一壺給父親,一壺給卓尚書,還有一壺,你若想要就拿去。”</br> “大哥,大哥!我就知道,你對我最好,我要,我當然要,在哪里?”</br> “我去給你拿。”</br> “一起,一起去!”</br> 蔣海塵每次回來帶不少東西,蔣錦皓的尤其不會少。</br> 這次除了不醉春,他一眼相中一把烏沉沉的刀。</br> “大哥,這刀好漂亮!”</br> “你入了軍營,也算長大了,沒什么好送你的,這刀算送你的禮物吧。”</br> 蔣錦皓眼睛泛紅:“大哥。”</br> “怎么?”</br> “沒,沒什么,”蔣錦皓抱緊刀,抿住嘴唇。</br> 蔣海塵輕笑:“剛夸你長大了,就這么沒出息?以后還怎么撐起國公府?”</br> “大哥,我不……”</br> “別說傻話,”蔣海塵把酒壺遞給他,“你要覺得大哥好,就撐起家,照顧好父親。</br> 我更喜歡自在,不喜被束縛在這里,你應該懂的。”</br> 蔣錦皓點點頭,沒說話。</br> “去吧!”</br> 蔣海塵拍拍他:“我去看父親。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蔣海塵轉身離開,蔣錦皓看著他背影:“大哥。”</br> “嗯?怎么?”</br> “你會等我回來嗎?”</br> “當然,近期不會出京。”</br> “一言為定。”</br> 蔣錦皓到達紫山朝寺時,夕陽西墜,黑夜馬上就要來臨。</br> 封天極和南昭雪換好行裝,準備出發,百勝剛把馬牽過來,百戰跑出來。</br> “王爺,屬下也要去。”</br> 封天極看著他的光頭樣兒心口就突突。</br> “你剛回來,好好回房間修行吧。”</br> “王爺,跟隨王爺辦事是第一,修行是第二。”</br> 封天極詫異,這話可不像百戰能說的。</br> 南昭雪一聽這腔調就知道,是凌凌柒教的。</br> 估計那家伙也是覺得,出門一趟,回來把人家侍衛拐走了,怕封天極一怒之下把他打出京城。</br> “王爺,既然斗戰僧人這么說了,就讓他跟著吧。”</br> 封天極點頭:“看在王妃的面子上,走吧。”</br> 四人四馬,急速出城。</br> 封天極一到,十皇子和蔣錦皓就出來迎接,把其它的人都支走。</br> “六哥,六嫂,都準備好了,你們進去,我和蔣二就不進去了。”</br> “好,”封天極同意。</br> 一進去就聽到風嚎聲,火盆里的火苗亂晃,光影在地上飄來蕩去,像從地底下掙扎涌出的惡鬼。</br> 的確嚇人。</br> 但對于南昭雪來說,并不算什么。</br> 她一到這里就看得出,之所以會發出這種風聲,就是因為地理環境的特殊,空氣在流動中有變化造成的。</br> 哪有什么冤魂惡鬼。</br> 推開中間的門,這里連屋頂都是露一半,就跟著涼棚差不多。</br> 現在這個季節還好,到了冬季可想而知。</br> 可以想象,被關在這里,是精神、心理和身體上的三重折磨。</br> 難怪很多人都走不出去,當時的雍王也算是個奇跡。</br> 封天極讓百戰和百勝在門口等著,他帶南昭雪進去。</br> 封泰承雖只被踢了兩腳,但傷得不輕,臉色蒼白,嘴角還有血絲。</br> “今天可真是熱鬧,”封泰承沒睜眼,收住氣息,“又有人來看我。”</br> “五皇叔。”</br> 封泰承睜開眼,趁著月光和火光看封天極南昭雪。</br> “是你,戰王,”封泰承站起來,神色有些激動,“你來得正好,我有事要問你。”</br> 封天極心中疑惑,表面不動聲色:“什么?”</br> “我問你,你有沒有聽說過,一個叫阿桃的宮女?”</br> 封天極正要搖頭,南昭雪悄悄捏他手指一下。</br> “你找她干什么?”</br> “我不找她,我找她生下的那個孩子,她生了個男孩兒,”封泰承眼神狂熱,“應該比你小兩歲,你有沒有見過?或者聽皇帝提過?”</br> 南昭雪心口微跳,在封天極手劃下一個字。</br> 齊。</br> 封天極略一思索:“不曾,父皇沒有說過。不過,要想查起來,也并非難事。”</br> 封泰承咬牙:“你幫我查一下,找到這個孩子。”</br> “我為什么要幫你?”封天極反問。</br> “你起兵作亂,不殺你都是父皇仁慈,我為何要幫你,與父皇作對?”</br> “仁慈?”封泰承似聽到最可笑的笑話,哈哈大笑,“他仁慈?我沒聽錯吧?</br> 還有,我從未起兵作亂,相反,我是有功之臣!”</br> “第一次,我是暗中相助,否則,六皇子能那么快被滅嗎?</br> 至于這一次,我本來就是替罪羊!</br> 本以為可以順勢光明正大,可他卻如此心狠,連個機會都不給我,直接把我扔到此處。”</br> “那些所謂的私軍,其實根本不是私軍。”</br> 封天極面色如常:“我知道。”</br> “你知道?”</br> “不錯。”</br> 封泰承上前一步:“那你知道,他為何要這樣做嗎?”</br> “知道,為了防著我。”</br> 封泰承眼中閃過訝然:“你居然知道?”</br> “那你可知,他為何要處心積慮的防著你?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