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入座開飯。</br> 一道道上菜,大小桌上的菜一樣,菜未到,香氣先來。</br> 而小小桌,則和大小桌不同。</br> 涼拌菜心,蘿卜絲,還有一個豆腐湯。</br> 一共就三個菜。</br> 百戰伸著脖子,瞪眼看著另外兩桌。</br> 醬肉,肘花,糖醋排骨,燒雞……眼花了。</br> 大桌上,卓閣老夾一筷子燒雞,瞇著眼睛贊嘆:“這可真好吃,是王妃親自做的那種叫花雞?</br> 香軟酥爛,還有一種荷葉的清香,老胡,你快嘗嘗。”</br> 胡老趕緊吃一口:“不錯,不錯,的確如此。</br> 哎,你嘗嘗這肘花,美得很,還有這酒,入口綿柔,簡直是絕配,是王爺私藏的好酒吧?”</br> 論,有什么辦法能讓平時互掐的人突然變好,就是有第三個人強勢加入。</br> 讓兩人合起攻之。</br> 封天極一臉無語地吃飯。</br> 百戰猛吞唾沫,一臉艷羨。</br> “王爺,”他忍不住站起來,“屬下能否和他們一起在小桌上吃飯?”</br> 封天極未答,百勝先哼一聲:“那怎么行?你現在是玉空大師的大弟子,佛門弟子,自然要吃素食的,怎能和我們一樣?”</br> 百戰詫異:“為何不能?我之前在外面,跟著玉空大師也是三餐照用不誤,和平時并無區別。”</br> 南昭雪差點笑出聲,原來如此,出家出了個寂寞。</br> 封天極不慌不忙,夾一塊醬肉,蘸滿配料豐富的小料:“那是大師體恤你,覺得你每天辛苦,不忍嚴格要求。</br> 現在不同了,既然回來了,就要遵守規矩,嚴格按僧人的要求來。</br> 或者,平時沒事的時候,你可去城外寺廟清修,都可以。”</br> “可是,大師曾經說過,修行者不必拘泥小節,酒肉可以穿腸過,佛祖也會心中留。”</br> 卓閣老搖頭:“非也。大師那是到了一定境界,已經無我。可你不一樣,你是才開始,怎能和大師相較?”</br> 百戰瞪大眼睛,眨了半天,嘴唇一抿再抿,也說不出什么。</br> 這頓飯,吃得格外和諧,還格外香。</br> 百戰摸著沒吃著什么的肚子,慢慢往住處走。</br> 剛到半路,就看到管家正命人搬東西。</br> 看這東西有些眼熟,再細看,這不是他院子里的東西嗎?</br> 趕緊跑過去問,管家笑瞇瞇地說:“斗戰僧人,你來得正好,按照僧人的要求,給你的院子重新布置過。”</br> “我什么時候要求了?不用重新布置,原來那樣就挺好的。”</br> “不是說你的要求,是按照僧人應該有的標準,”管家笑著解釋,“好了,我還有事。”</br> 百戰莫名其妙,回到屋里大吃一驚。</br> “這是重新布置嗎?這是家徒四壁,屋里空蕩蕩吧!”</br> 他大聲吼,院子外頭的家丁笑彎腰。</br> 南昭雪聽到回稟,也忍不住笑:“繼續,別停,一鼓作氣,非把他這個念頭打消了不可。”</br> “是!”</br> 本想和封天極分享一下,才想起來,封天極出去見國公了。</br> 封天極沒坐馬車,騎馬帶著閆羅刀。</br> 拐過路口,閆羅刀不時回頭。</br> “怎么了?”</br> “回王爺,不知為何,總感覺有人跟著我們。”</br> 閆羅刀手握在刀柄上:“但四處看,又看不到人。”</br> 封天極道:“既是看不見,就必找了,若真是有人,以對方的身手,也早就出手了。”</br> 閆羅刀點頭,但依舊沒有放松警惕。</br> 到國公府下馬,封天極偏頭瞧,路口樹后,閃過一道身影,很是熟悉。</br> 腳步微頓,若有所思。</br> 樹后。</br> 一人背著長劍,戴著斗笠,腰間挎著個酒壺。</br> 嘴角微微翹起,扯出個贊賞的弧度。</br> 好小子,近十年不見,警覺性更強了。</br> 他摸摸劍柄,轉身到街口買一匹馬,直奔城外。</br> 路上看到一隊人馬迎面而來,塵土飛揚中,是熟悉的服飾。</br> 神策軍。</br> 神策軍打頭陣,中間是位錦衣年輕男子。</br> 劍客掃一眼對方的眉眼,認出來,這是齊王。</br> 他沒再往前走,在路邊小樹林等著。</br> 不多時,一名神策軍去而復返。</br> “您需要多久?”</br> “一個時辰。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神策軍把衣裳換給他,馬和配刀、令牌都交給他。</br> 劍客換裝,策馬揚鞭。</br> 兩刻鐘之后,他來到紫山朝寺外。</br> 十皇子正和蔣錦皓說話,聽到有人來報,說是一名神策軍要進寺。</br> 兩人奇怪,命人進來說話。</br> 上下打量,此人衣裳、刀都對,還有令牌,連馬都是神策軍的。</br> 十皇子問:“是誰讓你來的?”</br> “神策軍只聽皇上調遣,自然是皇上讓屬下來的,皇上說了,有口諭給允王。”</br> 十皇子點頭:“那好,你去吧。”</br> 劍客剛一轉身,十皇子又問:“父皇這兩日有些咳嗽,你回去跟父皇說一聲,上次本王獻上的花茶,記得喝。”</br> 劍客認真道:“殿下怕是記錯了,皇上從不喝花茶。”</br> “哦,對,”十皇子淺笑,“是本王記錯了。”</br> 劍客點點頭,轉身離去。</br> 蔣錦皓低聲問:“怎么?覺得他不對?”</br> “也不是,什么都對,多問幾句,總沒有壞處,”十皇子看著他的背影,總覺得……此人氣勢好強。</br> 來到里面,風嚎聲似鬼哭龍嘯,聽得人頭皮發炸。</br> 膽子小的,真會腿軟嚇哭。</br> 劍客走到里面,擺手讓帶路的人出去,獨自走到中間那道門前。</br> 紫山朝寺地理位置特殊,只要守住大門,人就不可能逃出去。</br> 因此,也不必設什么牢籠,這是給皇室人最后的一點體面。</br> 推門進去,屋子里空蕩蕩,只有一桌一床。</br> 封泰承睜開眼,看到來人,又緩緩閉上。</br> “封泰承,”劍客開口,直呼其名。</br> 封泰承再次睜開眼,這次目光鋒利,像一頭獸。</br> 他一下子站起來,盯著劍客:“你是什么人?你不是神策軍。”</br> “我的確不是,”劍客點頭,“至少現在不是。”</br> “你……你是來殺我的?”</br> 劍客沒有笑意地笑笑:“要殺你,我早就殺了。不會等到今天,我今天來,是要告訴你一件事。”</br> “什么事?我不認識你。”</br> “你是不認識我,你該慶幸,你不認識我。”劍客語氣幽幽,字字殺機起,“若是你之前見過我,豈能活到今天?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