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勝辦好差事從外面回來，把馬交給門上家丁。</br> “百勝哥，”閆羅刀迎面出來，“你回來得正好，有件事想和你說。”</br> 百勝點頭：“我也有事和你說。”</br> “走，”閆羅刀拉著他正要往里走，一扭頭看到不遠處路口走來個人，向著這邊而來。</br> 閆羅刀下意識對門上的家丁道：“去廚房拿些素食點心，給那位師父帶上。”</br> 家丁點頭稱是。</br> 百勝也跟著回頭看，這一看，不由得腳步頓住，眼睛睜大。</br> “百勝哥，走啊。”</br> 百勝呼吸都摒住了。</br> 走來的人穿一身布衣，靸鞋，光溜溜的頭尤為惹眼。</br> 再往臉上看，比之前更黑了，圓頭圓臉，眉眼黑濃，眼睛倒是依舊黑亮，嘴唇干躁脫皮，這一路風塵仆仆。</br> 閆羅刀見百勝不走，盯著來人看，也跟著多看兩眼。</br> 一看之下，臉色也變了，眼睛瞪大，幾步跨下臺階，沖到近前。</br> “百戰哥，你……你這是怎么了？你被打劫了？你頭發讓人搶了？”</br> 百戰雙手合十：“阿彌……”</br> 百勝過來就和他打在一處：“阿，阿，我叫你阿！”</br> 百戰被迫和他迎戰，招招留情，但百勝卻招招更急。</br> 閆羅刀站在一邊，不知所措。</br> 想了想，趕緊回府稟報封天極。</br> 封天極正和南昭雪剛把閣老勸好，讓他回院子，還沒喘口氣，閆羅刀又來了。</br> “王爺，王妃，百勝哥和百戰哥在門口打起來了！”</br> “還有，百戰哥不知道為什么，被人把頭發搶走了！”</br> 南昭雪眉頭微蹙，一時沒明白過來，封天極撫著額頭，長長吐一口氣。</br> 不過轉瞬，南昭雪也懂了，忍不住笑出聲：“他真出家了？”</br> “出……家？！”閆羅刀音調拔高，像突然被揪毛的公雞，“難怪百勝哥會揍他，我也去。”</br> “哎，”南昭雪想叫住，人早沒影了。</br> 封天極擺手：“不必叫，讓他去，百戰那家伙的確欠揍。不過……”</br> “不過什么？”</br> “不過，他們倆也揍不過他。”</br> 南昭雪微挑眉，百勝和閆羅刀的身手，她可是知道的。</br> 見她驚訝，封天極說：“百戰是從小跟著我，算是我童年唯一的小玩伴。</br> 他養父是一名神策軍，身手極佳，好像是出身于江湖。</br> 那時候我很小，不太了解，只記得在我們出宮那一年，他也離開神策軍，不知去向。</br> 后來我開府，百戰也跟出來，這么多年，這次去邊關，還是第一次離開我走這么遠。</br> 百戰天生神力，身手也是承自他養父，培養出來的暗衛，只有和百戰比試過，能走上三十招，才有獨立出任務的資格。</br> 他也很忠心，唯一的就是不怎么聰明，不過，人無完人，其它方面也足以彌補這一點。”</br> 南昭雪恍然大悟，就說百戰這個憨憨，怎么會混到封天極身邊做貼身侍衛的。</br> “他身手那么好嗎？真沒看出來。”</br> “的確，”封天極淺笑，“我小時候不受重視，他跟著我，穿一身小太監服。</br> 我倆都很少惹事，不然就會引人注意，要說百戰除了身手什么最好，就是擅于隱藏自己。</br> 他的隱藏是下意識，并非刻意，所以更容易讓人忽略。”</br> “那他……”南昭雪清清嗓子，“是真太監嗎？”</br> “當然不是，”封天極低聲笑，“雪兒，請你幫個忙。”</br> “什么？”南昭雪看著他眼神中的狡黠，就知道沒好事。</br> “吩咐下去，尤其是廚房那邊，讓百戰知道知道出家的樂趣。”</br> 南昭雪挑眉：“正合我意。”</br> 他們倆到府門外的時候，百戰和百勝正滾在地上互掐。</br> 南昭雪錯愕：“就這？身手最佳？”</br> 封天極額角跳了跳，上去一人踢一腳：“起來！”</br> 兩人灰頭土臉，乖乖爬起來。</br> “王爺。”</br> “閉嘴，別叫我！”封天極看著兩人，再看在一邊緊抿著嘴憋笑閆羅刀。</br> “滾進府里去，把自己洗干凈，頂大缸一個時辰！”</br> 三人灰溜溜，趕緊跑進府里。</br> 沒跑多遠，百戰又回來了，從懷里摸出一封信，雙手遞給南昭雪，又一臉別扭地跑了。</br> 南昭雪一看信封，是凌凌柒寫的。</br> 回到書房看信，凌凌柒說，在路上發現一點別的事，再過個一半天才能回來，讓百戰先回來報信。</br> 這家伙在信里說得含含糊糊，神神秘秘，也不知道搞得什么鬼。</br> 算了，不管他。</br> 封天極處理事情，南昭雪去廚房，親自做菜，吩咐廚房。</br> 半路上遇見管家，又細細叮囑一番，管家一邊忍著樂，一邊點頭稱是。</br> 差不多備齊，南昭雪凈了手，從廚房回書房。</br> 路上走過花園子，看到三人還在頂大缸。</br> 百戰一人單手頂著一口最大的，百勝和閆羅刀，兩人雙手共舉一個中號的。</br> 力量懸殊，可見一斑。</br> 南昭雪不禁對百戰刮目相看。</br> 這個憨憨，對封天極而言，并非只是一個侍衛，也并非只因為身手好。</br> 而是童年生活的一部分，是艱難歲月里最溫暖的陪伴和慰藉。</br> 南昭雪心生柔軟，轉眼又看到百戰光溜溜的頭，又覺得，再寵也得給點教訓。</br> 午膳擺好，兩個老頑童聞著味兒早早跑來。</br> 進來瞧見廳內餐桌，納悶地問道：“這是怎么個意思？”</br> 這些日子住在王府，他們也早知道，南昭雪對外面的人冷情，但對府里的人都很好。</br> 吃飯雖不同桌，但可同時在小桌上吃，一般都是一張大桌，外加一張小桌。</br> 今日又多出一張小小桌。</br> “嗯，有個重要的人，要一起用膳，但又只能吃素食，所以單獨一桌。”</br> “只能吃素食？”卓閣老搖頭嘆息，“太可惜了。”</br> “就是，就是，”胡老先生認真贊同。</br> 人到齊，眾人又對百戰頭發的失蹤表示震驚。</br> 百戰雙手合十道：“各位施主，貧僧現在是玉空大師的大弟子，號斗戰僧人。”</br> 眾人面面相覷，百勝和閆羅刀一臉鄙夷，眼珠子都要翻出來。</br> 卓閣老掃一眼小桌，心中有數，笑瞇瞇地點頭：“好，好啊，成為玉空大師的大弟子，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福氣。”</br> 胡老先生低聲說：“你可真夠損的。”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