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看一眼發言的人,是名御史,好像當初入御史臺,還是齊王舉薦的。</br> 皇帝沒說話,目光轉向齊王:“齊王,你身體如何了?”</br> 齊王正聽著他們說話,猛地被點名,趕緊出列道:“回父皇,兒臣的傷已無大礙,多謝父皇記掛。”</br> 皇帝見他行動上雖然略有遲緩,但也算自如,想來就是好得差不多。</br> “沒想到,戰王妃這醫術果然不錯,這種傷也能治好,實在奇哉。”</br> 齊王一怔,這話不知道怎么接,怎么聽著皇帝像是覺得他會死似的。</br> 皇帝又道:“人家治好了你的傷,不辭辛苦,又頂著風險,你當好好回報,別太小氣。”</br> 齊王恭身行禮:“父皇所言極是,兒臣也是這么想的,昨日已經派人從庫房中取了東西,裝了兩車送去戰王府。”</br> 他一邊說,心里倒是有些嘀咕,幸虧是南昭雪要,他也給了,否則的話,要是沒給,今天還得挨說。</br> 正暗自打鼓,皇帝已經轉移話題:“神明的事,你怎么看?”</br> 封天極在一旁聽著,垂眸不動聲色,封天徹在他身后,眼眉挑了兩下。</br> “回父皇,兒臣還沒有聽說過此事。”齊王回答道。</br> “沒聽說過?”皇帝短促笑一聲,“此事滿城風雨,人盡皆知,你竟不知?”</br> 齊王聽著他的語氣不怎么對,這算是什么大事重要的事嗎?沒聽說過又怎么了?</br> 他一天天窩在府里養傷,上哪聽說去?</br> “父皇,兒臣自入京時遇刺,就一直在府里養傷,這些府外消息,未曾得知。”</br> 他越是說得肯定,皇帝心里的火氣就越濃。</br> 封天徹在隊伍里聽著,用力抿唇憋著笑。</br> “呵,”皇帝短促笑一聲,“好,好。”</br> 剛說到這里,外面有人來報:“回皇上,急報軍求見!”</br> 皇帝一怔,急報軍,哪來的急報軍?</br> 難道是昨天晚上……不,不對,神策軍早回來了,一切順利。</br> 他一揮手:“讓人進來。”</br> 百官也都竊竊私語,不知道來的是什么人,從哪來。</br> 急報軍進來行了禮,飛快說道:“回皇上,在城外一座山中,發現大批軍隊。</br> 他們像是已經在那里很長時間,請皇上下旨定奪。”</br> 皇帝腦子里“嗡”一聲,像是放煙花,還沒放出去,就在他手中握著,直接炸了。</br> 這話頓時激起千層巨浪,朝堂上也炸開窩。</br> 趙冬初率先問道:“軍隊?沒搞錯吧?”</br> “沒有,回大人的話,此事千真萬確。”</br> 皇帝心突突跳個不停,他咬著后槽牙,咬了半天才緩過這口氣。</br> “是誰讓你來報的?”</br> “回皇上,很多村民發現,覺得事出異常,趕緊報了官。</br> 縣令大人覺得此事非同尋常,特到急令驛站,讓小人送消息入宮。”</br> “村民,被很多村民發現?”皇帝的腔調都有些變了,“怎么會扯上村民?”</br> “回皇上,據百姓們說,他們是跟隨神明廟中的神鳥而去。”</br> 皇帝的太陽穴都在突突跳:“神鳥?什么神鳥!”</br> 皇帝的聲調陡然拔高,嗓子都有點走音,把急報官都嚇了一跳。</br> “回皇上,據百姓們說,他們去神明寺廟時,不知為何,被燒為一片焦土。</br> 他們覺得,這是天意,是有人得罪了神明,所以才天降大火。</br> 正當他們商量要如何再重建時,一只神鳥自初升的云層中飛來。</br> 此鳥氣宇軒昂,毛羽艷麗非常,猶如鳳凰。</br> 鳥往前飛行,他們緊隨其后,就跟到那里,看到軍營被燒,連忙一同救火。”</br> 皇帝聽著這些話,一句一個神鳥,差點沒氣死。</br> 他轉頭盯著齊王:“齊王,你怎么看?”</br> 齊王心正跳得厲害,猛地聽到這個消息,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。</br> 什么神明神鳥,他不在意,可那些私軍,是怎么被發現的?</br> 發現了,這下該如何?</br> 正心亂如麻,再次被點名。</br> 以前習慣了當個小透明,現在忽然被接二連三的點名,實在意外。</br> “父皇,兒臣以為,不論是什么神鳥也好,普通鳥類也罷,都不必太過當真,這些百姓總是喜歡小題大作。”</br> 他剛說完,有人短促笑一聲。</br> 皇帝壓著火氣看:“是誰?”</br> 封天徹從隊伍里出來:“父皇,兒臣覺得齊王兄說得簡直可笑。”</br> 齊王扭頭看他,臉上帶笑也不惱:“七弟何意?為兄怎么可笑了?”</br> “齊王兄,你沒聽急令軍說嗎?</br> 在那個地方發現了軍隊!</br> 除城外的駐軍和城內的巡防營,以及宮城內的神策軍,哪還有什么別的軍隊?</br> 若是有,那他們藏在山谷中,意欲何為?</br> 這么重要的事,不比什么神鳥值得查看商討?”</br> 齊王不自覺握緊手,收在袖子里,臉上神色慚愧:“七弟所言有理,為兄對這些知之甚少,還請你別見怪。”</br> “不過,事情未查明之前,尚不能定性。</br> 也許是國公拉隊伍操練,百姓們不懂,無意中撞見,大驚小怪而已。”</br> 封天徹冷笑一聲,正欲說話,皇帝道:“好了,不要吵了,朕……”</br> 話沒說完,外面又有急促腳步聲:“報!”</br> 這回來的人身穿軍裝,動作迅速標準,是典型的軍人。</br> “臣蔣錦皓拜見皇上!”</br> 皇帝這才瞧清楚,竟是國公府的世子蔣錦皓。</br> 真是有好一陣子沒有見了。</br> 皇帝對他的印象,還停留在之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形象上。</br> 而眼前的蔣錦皓身披銀以薄甲,頭戴銀盔,紅色纓子鮮艷似火。</br> 他黑了,也瘦了,身姿也更挺拔,還長高不少,眼睛明亮有神,頗有幾分風采。</br> 但此時皇帝心亂如麻,沒有心情寒暄。</br> “錦皓,怎么是你?你不是去了軍中歷練嗎?怎么會來?”</br> “回皇上,臣此次前來,是有要事稟報。”</br> “什么事?”</br> “回皇上,父親經常帶我們操練,昨天晚上就布下兵陣,準備一早實戰。</br> 不料,天色未亮,便見一方突然大亮,似有大火。</br> 父親恐有大事發生,傷及附近村莊百姓,便帶我們過去尋。</br> 不料,竟然發現一處山谷,里面竟然有一支軍隊,還有不少百姓,正在對峙。”</br> “軍隊為首之人,更是令父親大吃一驚。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