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充斥著血腥氣和濃郁的藥味。</br> 南昭雪道:“打開窗子。”</br> “什么情況?”</br> “是刀傷,傷口自腹部過,極深,”沈杏林低聲說,“流的血頗多,下官費了好大力氣才止住。”</br> “傷到內臟了嗎?”</br> “應該是有一點,但不太嚴重。”</br> 南昭雪點頭,拿匕首直接割開包扎:“那就是說,看著極為兇險,實則一時半會兒死不了,是嗎?”</br> 沈杏林:“……若是止不住血,也很兇險。”</br> “現在不是止住了嗎?”南昭雪目光由傷口掠向齊王的臉。</br> 臉色極極蒼白,顯得眉毛很黑,眼睛閉著,看不出什么樣。</br> 鼻梁倒是高挺,鼻尖上還有一顆小紅痣,看著挺俏皮。</br> 嘴唇的形狀也挺漂亮,還有唇珠,嘴角微翹。</br> 天生的M唇啊,南昭雪猜測,就沖這鼻子和嘴唇,應該也不會丑。</br> 想想皇帝老子這幾個兒女,拋開人品不說,這人模樣還都是挺不錯的。</br> 不過,當然還是封天極最出色,又好看又英武又溫柔還貼心。</br> 胡老先生早等不及,就等她一聲令下,開膛破肚。</br> 現在見她自顧淺笑,眼神飄忽,按捺不住道:“王妃?怎么了?”</br> 南昭雪回神:“沒什么,就是想我家王爺了,你們覺得我家王爺特別好?”</br> 胡老先生:“……”</br> 沈杏林:“……”</br> 南昭雪也沒有想他們回答,打開藥箱,拿出手套戴上,在齊王的傷口處按了按。</br> “既然懷疑內臟破裂,那就得打開看看,不能大意,以免引發生命危險。”</br> 胡老先生瘋狂點頭:“對對對。”</br> 沈杏林抿唇:“是極。”</br> 南昭雪從藥箱里拿出防護服、口罩以及一應用具:“二位,給我幫忙打下手。”</br> 胡老先生有過一次經驗,現在神氣得不得了,指點著沈杏林穿戴上。</br> 兩人瞪大眼睛,看南昭雪拿出手術刀。</br> 屋門外,封天極獨坐。</br> 野風守在里屋門口,百勝站在臺階上。</br> 蘭妃被挽冬扶著也終于到了。</br> 喘著氣坐下,額角的汗都顧不得擦。</br> 挽冬一邊給她擦汗,一邊心疼道:“娘娘,您感覺怎么樣?</br> 這都還病著,非要如此奔波……這要是再加重病情,該如何是好?”</br> “不妨事,本宮自己來吧。”</br> 挽冬不依:“怎么不妨事?您本來就病著,全宮上下都知道,連皇上都舍不得讓您請安問禮。怎的就……”</br> 封天極輕劃站茶杯蓋子,垂眸看著飄浮的茶葉,冷聲道:“挽冬,你知道桂嬤嬤和流云,還有曹嬤嬤,她們現在在哪嗎?”</br> 挽冬動作一頓,臉色泛白。</br> “本王在問你話,”封天極掀眼皮,“怎么?齊王兄一回來,連帶你個奴婢尾巴都翹起來,不把本王放在眼中了?”</br> “奴婢不敢!”挽冬急忙道。</br> “本王看你敢得很,”封天極慢慢抿一口茶,“當著本王的面就指桑罵槐,含沙射影。你還有什么不敢?”</br> “王爺,奴婢沒有那個意思……”</br> “那你剛才的話什么意思?你在說誰?”</br> 蘭妃輕聲道:“天極……”</br> 封天極手上力道加重,杯蓋發出清脆的聲響:“蘭妃娘娘,我知道你心地善良,但善良不是縱容。</br> 本王處置桂嬤嬤等人的時候,也是這么對珍母妃說的。</br> 您雖然不用管理后宮,但自己宮里的奴才還是要管教好。</br> 縱得她們不知道尊卑,不知道天高地厚,本王殺起人來,可不會手軟。”</br> 蘭妃臉色更白,看向挽冬:“還不快跪下,向王爺認錯!”</br> 挽冬撲通一聲跪下,哪還有半點不敬:“王爺饒命,奴婢真的不敢不敬,求王爺明察!”</br> “明察?明什么察?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,需要本王給你明說嗎?</br> 你說蘭妃娘娘奔波,又說父皇都不讓她請安。</br> 就差指著本王的鼻子說,是本王執意讓娘娘來此。”</br> “不錯,你說得對,”封天極對蘭妃道,“娘娘,你也是這么想的嗎?”</br> “我不……”</br> “那本王索性把話挑明。</br> 不錯,是本王執意讓娘娘來的,因為這里面躺著的是你兒子,不是別人的兒子。</br> 我家雪兒也不是大夫,沒有給他治傷的義務。</br> 我不知道是誰向父皇說,讓她擔起這個責任。</br> 怎么?我們平白無故擔上風險,娘娘身為母妃,還不能來看著了?</br> 再說,本王也沒有想到,娘娘竟然不在齊王府,還以為你一聽說齊王兄遇刺,就早早來了。”</br> 蘭妃:“……”</br> “一個奴婢竟也敢羞辱本王,別說是你,就是齊王兄醒來,怕也不會如此做。”</br> 封天極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:“當初你在宮道哭訴,本王念及當初蘭妃娘娘的恩情,出手相助,是為了彼此都記住對方的好,不是讓你今日來登鼻子上臉的。”</br> 蘭妃臉上火辣辣的,剛才挽冬是暗指封天極和南昭雪,現在封天極又何嘗不是借著罵挽冬來罵她。</br> “王爺,奴婢不敢了,奴婢知錯了!”</br> 封天極看一眼野風:“把她拖下去,掌嘴二十,杖刑三十!”</br> 野風早就按捺不住,這個宮女很是陰陽怪氣,看得她火大。</br> 挽冬嚇得身子發軟:“娘娘,娘娘,救救奴婢啊。”</br> “小聲些,”封天極對蘭妃笑笑,“若是嚇到雪兒,心神不穩,手不穩,傷及齊王兄算誰的?”</br> 蘭妃呼吸一窒。</br> 挽冬被野風抓著頭發和衣領拖下去,不多時就響起打臉的聲音。</br> 蘭妃微微閉眼,坐在椅子上,半晌無言。</br> 封天極神色平靜,如同沒有聽見,毫不在意。</br> 行刑完,封天極對廊下的太醫們道:“給她瞧瞧傷,可別落下毛病,蘭妃娘娘還指著她伺候,畢竟貼心。</br> 該哭的時候能哭,該罵的時候能罵,裝得了可憐,又做得了爪牙。”</br> 蘭妃感覺心口發堵,差點一口氣倒不上來。</br>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,封天極怎么變成這樣了?</br> 以前的時候不說惜字如金,至少不會和挽冬這樣的奴婢計較。</br> 現在倒好,一句話的虧都不肯吃。</br> 封天極看著她氣得發白的臉,心中痛快。</br> 用我家雪兒的說話方式,就是痛快。</br> 蘭妃氣得心口發堵,封天極卻泰然自若。</br> 命百勝拿上來時南昭雪給他準備的食盒,里面的東西一一擺好。</br> 小堅果,小蛋糕,小奶酪,小巧克力什么的,滿滿擺一桌。</br> 還有一小罐果茶,香氣四溢。</br> 屋子里滿是香氣,還有他吃東西時不時發出的聲音。</br> 蘭妃聽得額角的青筋都在突突跳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