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妃剛起,還沒有睜開眼。</br> 這兩天天晴,她的心情也好轉不少。</br> 算算日子,也快有消息了。</br> 只要這次雍王事情辦成,那她就算徹底翻身了!</br> 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她的思路。</br> “娘娘,皇上來了!”</br> 容妃立即睜開眼:“快,給本宮梳洗!”</br> 妝可以不化,但臉必須要洗,口必須要漱,頭發可以不梳發髻,但必須要柔軟順滑。</br> “娘娘,再抹點口脂吧?氣色看起來好一些。”</br> “本宮要好氣色干什么?”容妃哼笑,“在這兒個鬼地方,氣色如何能好?”</br> 說話間,皇帝的身影已經到院子里。</br> 容妃推開宮女,快步到桌前,提筆開始抄經。</br> 皇帝進來,她也沒有立即抬頭,頓了片刻,才似剛發現皇帝。</br> 臉上適地露出訝然的神色,眼眸漆黑晶亮,隱隱露出歡喜:“皇上?您怎么來了?”</br> 初見時,她也是這樣,在花樹下偶然遇見皇帝,純真可愛的少女像受驚的小鹿,一雙眼睛又黑又亮。</br> 潮濕驚訝深處,是乍見的歡喜。</br> 她問:“你是誰?”</br> 皇帝的心在那一刻被擊中。</br> 但這一次……</br> 皇帝臉色陰沉,周身都像裹著冷風:“容妃,你可真會演,這么多年,朕真是瞎了眼,寵愛你們母子!”</br> 容妃心倏地一沉。</br> 這一招她百試百靈,怎么今日……</br> “皇上,發生什么事了?臣妾……”</br> “你不再是臣妾了,即刻起,”皇帝眼底的怒意似兇猛的獸,“你,和你的兒子,被貶為庶人!”</br> 容妃眼前發黑,手中筆“啪”一聲掉地。</br> “什……什么?”她耳中一片轟鳴,“皇上,這是為何?天誠不是去賑災了嗎?他在外為皇上分憂,您為何……”</br> “賑災?分憂?”皇帝氣得發笑,“是賑災還是意圖謀反?是為朕分憂,還是想逼朕讓位于他?”</br> 容妃臉色煞白,慌忙跪下:“皇上,此話從可說起?”</br> “從何說起?”皇帝見她依舊不肯承認,還在這里裝瘋賣傻,簡直怒不可遏。</br> “你問朕從何說起?不如問問你自己吧!雍王……不,封天誠都干了什么?他為何會去圣輝村?又為何去卓府?這些你敢說你不知道?”</br> 容妃如同一腳踩空,把心底僅剩的一絲僥幸也踩滅。</br> 難道,皇帝都知道了?</br> 事情沒成?</br> 見她眼神變幻,皇帝就清楚,她是知情的。</br> 怒火沖上頭頂,把他的理智吞噬干凈,反手給容妃一記耳光。</br> “你什么都知道!朕究竟哪里對不起你們母子?你們母子,還有容家,難道給的恩寵還不夠多嗎?”</br> “逼朕,逼朕!你們里應外合,就是要逼死朕!”</br> “朕一再縱容,你們卻以為朕軟弱好欺,好,那今日,朕就讓你們見識,什么叫君王手段!”</br> 容妃被打得歪坐在一旁,嘴角帶血。</br> 她緩緩轉頭,看向皇帝,此時的眼神,和方才的乍見歡,判若兩人。</br> 皇帝心口微跳,隨即被她這眼神激得更怒:“朕已經下旨,圍住容家,全部拿下,哪個也別想逃!</br> 等到封天誠被押送回京,自然會讓你們見面!”</br> “來人,把這個賤婦送去冷宮!”</br> 容妃抹抹嘴角的血,看著皇帝,大笑幾聲。</br> 皇帝被笑得莫名其妙,也有點心頭發涼。</br> 思來想去,總覺得她似還有什么后招。</br> 回到書房不久,圖四海也回來了。</br> 一進書房,圖四海就感覺氣氛不太對。</br> 跟隨皇帝太久,不用皇帝說話,他都能感覺到皇帝的情緒。</br> 緩步走到近前,連呼吸都不敢出錯。</br> “皇上。”</br> 皇帝沒有答言,此時天光早已經大亮,熱烈的陽光從窗子里撲進來,落在他身上。</br> 但……圖四海只感覺到一陣冰涼的氣息正無聲卻磅礴地散開。</br> 那是,殺意。</br> “你親自去一趟圣輝村,”皇帝終于緩緩開口,從堆著奏折后拿出一個小藥瓶。</br> 圖四海心尖猛縮。</br> “看著雍王吃下去。”</br> “皇上……”</br> “朕沒有這樣的兒子,太子是這樣,他還是這樣。</br> 太子的死,沒讓他吸引教訓,甚至心機更強過太子。</br> 他們母子在朕面前演戲,朕這些年被他們戲耍得還不夠?”</br> 皇帝眼底猩紅,怒意似妖火:“容妃方才一句認錯的話都沒有,還敢挑釁朕!</br> 那個毒婦,一定還有后招。是什么?能是什么?無非就是她兒子罷了!</br> 那朕,就殺了她兒子,看她還能如何?看容家還能有什么希望!”</br> “你去,親自去。”</br> 皇帝頓一下,又說:“不,你先去找戰王,他應該在岸邊,讓他陪你同去。”</br> 圖四海頭垂得更低:“皇上,戰王殿下正忙著救災,不如就讓老奴……”</br> “朕說什么,你照做就是!”皇帝聲音陡然一厲,“你難道不懂嗎?</br> 你代表的是朕,朕要封天誠死,但他到底是朕的兒子,父殺子,這很光彩嗎?”</br> “反正戰王都已經殺了太子,再多一個,又何妨?”</br> “……是。”</br> 圖四海走出書房,迎面一陣風吹來,他冷不住打了個寒顫。</br> 手里用力握著那個瓶子,似握著一塊冰,握著天下最涼的人心。</br> 他回住處,換了衣裳,又貼上兩片假胡子。</br> 小徒弟給他換上靴子,圖四海看看左右無人,低聲快速吩咐:“你悄悄出宮去,別讓人瞧見。”</br> “去找七殿下,讓他與我街上偶遇。”</br> “是!”</br> 小太監撒腿跑出去,圖四海拿上小包袱,把藥瓶子揣好,慢慢嘆一口氣。</br> 容府被拿下的消息,瞞得了別人,瞞不了封天徹。</br> 前兩日他就接到圣輝村來的消息,一直在關注京城中的變化。</br> 神策軍一出宮,他就收到消息。</br> 看到容家顛覆,封天徹最初的期盼歡喜,忽然就慢慢變成一種無法言說的復雜情緒。</br> 粗糙的韁繩磨著掌心,萬千感受都只能一聲嘆息。</br> 去他勞什子的大位,為了一個位子,搭上全族,這他娘的叫人過的日子?!</br> 調轉馬頭,在快到城門口的時候,與圖四海撞個正著。</br> 隨即,一匹快馬,在圖四海之前,直奔圣輝村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