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王不管不顧，雙腿一夾馬肚子，催馬往前跑。</br> 宋昭在后面抵擋一陣，又追上來。</br> 剛要緩口氣，路上迎面跑來舉著火把的人：“站住！”</br> “抓住他們！”后面的人也追趕上來。</br> 雙面夾擊，宋昭急得滿頭大汗：“王爺，路被堵死了，我們回不去城，該如何是好？”</br> 雍王現在也心慌意亂：“不管什么路，先跑了再說！”</br> 宋昭一指：“那邊！王爺，您先過去，屬下擋住他們。”</br> 雍王毫不猶豫，策馬就跑。</br> 后面的打罵聲不絕于耳，但雍王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。</br> 他不斷往前跑，跑，那種像畜牲一樣，被困著扔到破屋子里的感覺，不想再來第二次。</br> 跑了許久，身后有馬蹄聲。</br> 他心頭大驚，回頭看，見是渾身狼狽的宋昭，又松一口氣。</br> “王爺！您沒事吧？”</br> 雍王搖頭，見后面沒人再追，這才有心思仔細看前方。</br> “前方是哪？”</br> “回王爺，這是去往臨州方向的。”</br> “臨州？”雍王眼睛一亮，“是胡思赫所在的地方？”</br> “正是，胡思赫在臨州做護城使。”</br> 雍王握緊馬韁繩，回頭看看圣輝村：“這次，殺回去，有望了。”</br> ……</br> 臨州城內。</br> 護城使胡思赫剛回到議事房。</br> 他不喜歡稱書房為書房，而是叫議事房，面積也比尋常的書房大一倍多。</br> 墻上掛著不少兵器，靠墻的兵器架上，更是滿滿當當。</br> 架前的一張寬大桌子，放著一張黑色大弓。</br> 收拾妥當，脫去盔甲，進內室休息。</br> 他平時很少在這里住，多數回護城使府。</br> 但這兩日……有點特殊。</br> 剛躺下不久，忽然聽到一絲極微弱的聲響。</br> 但這種聲響，逃不過他的耳朵。</br> 唰一下睜開眼，握住身邊的刀，悄無聲息下床。</br> 刀尖挑起門簾，果然看到，有一道黑影正站在那張大弓前。</br> 那人似乎對大弓非常感興趣，竟然還伸手把大弓托起來。</br> 胡思赫簡直氣炸，本想大喝一聲，又怕驚得此人撒手把弓落到地上。</br> 他快如閃電，刀光一閃，直奔黑影！</br> 黑影察覺到刀風，沒有回頭，竟然把手中大弓一拋，向他扔過來。</br> 胡思赫嚇了一跳，刀碰上弓，得兩敗俱傷。</br> 暗恨此人奸詐，只能收刀還得接住大弓。</br> 黑影順勢躲開，正面相對。</br> 胡思赫喝道：“你是何人？”</br> 黑影拱拱手，看樣子還算客氣，但一張嘴，差點把胡思赫氣死。</br> “萬年老二，久仰。”</br> 胡思赫在家行二，上頭還有一個長姐，但他最恨在他跟前提這個“二”字。</br> 一提到這個字，就想起封天極。</br> 更何況，面前此人，叫他什么老二，也不是因為他長姐的關系。</br> 前面還加上“萬年”二字。</br> 等等，算一下，就算他強身健體活一百年，萬年，也得一百個一百年。</br> 呵。</br> 還真是狠毒，一咒咒他一百年。</br> 胡思赫把大弓放好：“你是何人？報上名來！”</br> 南昭雪擦亮火折子，點燃燭火：“我姓南。”</br> 幽幽燭火燃起，婆娑燈影下，露出一張風華絕代的臉，一瞬間宛若萬樹花開。</br> 胡思赫驚訝，倒不是因為南昭雪長得美，而是因為沒想到是個女人。</br> “竟然是個婆娘。”</br> 南昭雪指尖微微一抖，偏頭看他。</br> “萬年老二，你還有心思在乎我是男是女？”</br> 胡思赫剛才被她是個女子震驚的思緒，瞬間被這個稱呼拉回：“你是何人？到此何事！”</br> “我說了，我姓南。”</br> 胡思赫擰眉：“什么南？我還姓北……我姓胡，什么南南北北？”</br> “你不認識我不要緊，本來也不是來和你認識的。”</br> “那你來干什么？”</br> “來找你借兵馬。”</br> 胡思赫一怔，隨即嗤笑：“我看你應該姓瘋，一個婆娘，半夜找我借兵馬？！”</br> 南昭雪挑眉：“借不借？”</br> “呵，我為什么要借給你？”</br> 胡思赫轉身在椅子上坐下，刀尖扎地，雙手拄著刀柄。</br> 南昭雪沒回答，走到桌前，執茶壺倒了杯涼茶。</br> 隨即，伸出一根手指。</br> “干什么？”胡思赫莫名其妙。</br> 燭火搖搖，映著南昭雪似笑非笑的臉，胡思赫有一瞬間的恍惚。</br> 覺得這個神情，有點眼熟。</br> 但他可以肯定，這個女人，他絕對沒見過。</br> 南昭雪依舊沒說話，又豎起第二根手指。</br> 胡思赫心里莫名有點忐忑。</br> 這個女人如此古怪。</br> 能潛到他的議事房，還能動他的弓，現在又在這兒豎手指。</br> 莫不是個妖精？！</br> 要是人的話，他有把握打得過，一個婆娘，柔柔弱弱，像掐小雞仔似的掐住也就完事了。</br> 可要是個妖精……</br> 他想站起來，對面的南昭雪豎起第三根手指。</br> 與此同時，胡思赫發現，他的腿發軟，軟得像泡過的面條。</br> 站不起來了！</br> 胡思赫怒目圓睜：“你……”</br> 南昭雪緩緩道：“有句話你剛才沒說對，我不姓封，我夫君姓封。”</br> “戰王，封天極。”</br> 胡思赫手指哆嗦著指著南昭雪：“你……你們！”</br> 他眼睛一紅，委屈得不行：“我就說，誰能這么陰？</br> 大半夜的不睡覺，跑到別人議事房，裝神弄鬼！</br> 原來是封天極的媳婦！</br> 你們夫妻，還讓不讓人活？</br> 這么欺負我？有意思嗎！”</br> 南昭雪：“……”</br> 怎么，畫風不太對？</br> 百勝可沒說這一條。</br> 本以為是個鐵血的，至少是個硬骨頭，嗷嗷叫，拍桌子的那種。</br> 一聽她是封天極的人，得氣得咬牙切齒，瞪眼珠子。</br> 南昭雪低頭看看手里的茶，遞過去：“給你。”</br> “干什么？我不喝！欺負了我，就想一杯茶了事？沒門兒！”</br> “這是解藥。”</br> 胡思赫：“……”</br> 一把搶過去，昂頭就喝。</br> 喝完就管用。</br> 胡思赫“蹭”一下子站起來：“好啊，你敢給我下毒！”</br> 他一邊說，一邊后退，摸到桌子邊，執著茶壺，對準壺嘴又灌一通。</br> 南昭雪：“你等……”</br> “呵，你剛才說什么？想借兵馬？封天極難道沒有告訴過你？</br> 我和他是死對頭，死、對、頭！”</br> “哈哈哈哈，”胡思赫放聲大笑，“我聽說他娶了妻，還納悶，怎么堂堂皇子娶妻，也沒有大鬧一通？省了我一份禮錢。</br> 鬧了半天，是娶了個傻的，怪不得藏著掖著不敢吭氣！</br> 哼，蒼天有眼，他也有今天！”</br> 南昭雪：“到底……誰傻？”</br> 話音剛落，胡思赫忽然感覺刀有千斤重，手哆嗦著要拿不住。</br> 心頭頓時大驚，驚喝道：“你又給我下了什么毒？”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