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天下午,雍王從住處出發去卓府。</br> 南昭雪帶野風和閆羅刀從后門出府。</br> “主子,”時遷從前面小街出來,身邊還跟著小胖子,“都查清楚了,那幾個人此時在一家小酒館。”</br> “帶路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這幾個人從中午一直喝到下午,骨頭、花生殼之類扔了滿桌子滿地。</br> 其中一個大著舌頭說:“我去放放水,你們繼續。”</br> 身邊的人跟上:“我也去。”</br> 桌上還剩下三人,笑罵他們沒出息:“快點兒回來,一會兒還得去紅月樓。”</br> “知……知道了,紅月樓可不能少了我們……”</br> 兩人勾肩搭背地出去,剛站稱當,腰帶子還沒解下來,一只鐵鉗一樣的手,抓住他們肩膀。</br> 還沒明白過來,直接被扔出墻頭,“哐”砸到外面小巷。</br> 兩人差點把五臟摔出來,還沒吭唧出聲,冰冷的刀抵住脖子。</br> “別出聲,憋回去。”</br> 他們不敢動彈,只聽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頭頂響起:“你們是什么人?說實話。”</br> “我們……我們是宋大人手下的。”</br> “為何假扮百姓?”</br> “就是……是……”</br> 刀刃往下一壓,一條血線滲出來。</br> “啊,我說,我說!”</br> ……</br> 雍王自信滿滿,叫開卓府大門。</br> 家丁看到他,擠個笑行了禮:“對不住,王爺,我家老太爺有令,這兩日不見客。”</br> 正要關門,宋昭手中刀抵住門:“豈有此理,王爺親自登門,你一個小小家丁,就敢阻攔?”</br> “進去通報!”</br> 雍王淺笑,卻沒有阻止宋昭。</br> 家丁后退兩步,身后有人道:“我當是誰,好大的威風,原來是宋大人。”</br> 卓大爺邁步而來,上前拱拱手:“王爺,不知此次來,有何吩咐?”</br> “卓大人,本王聽說閣老病了,特來探望。”雍王略頷首,“不知閣老現在情況如何?”</br> “家父無礙,有勞王爺,”卓大爺沒有讓雍王進府的意思,“怕過了病氣,就不勞煩王爺。”</br> “卓大人客氣,”雍王道,“本王既然來了,就得進去看看,閣老年紀大了,豈可大意?”</br> 宋昭接話道:“卓大人,王爺也是一片好意,而且……”</br> “宋大人,”卓大爺打斷他的話,“本官給你臉,叫你一聲宋大人。</br> 你一不是本官上峰,二不是圣輝村負責官員,你算老幾,在本官面前指手劃腳?”</br> “還有,你身為護城使,私自離城,跑到這里來,是想露露臉,立點功?</br> 你這功還沒立下,就想在本官的家門口耀武揚威了?</br> 家父退朝了不假,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門來欺負的,說不見,就不見。”</br> 宋昭臉似被打了耳光,忽青忽白。</br> 雍王臉上的笑也有點掛不住,宋大爺這話是說宋昭,但也是說給他聽。</br> “卓大人,宋大人是本王叫來的,臨時借調,已經寫了折子給父皇。</br> 這次來看閣老,本王也實屬掛心,您也看見了,好多百姓都出現瘟疫的癥狀,本王……”</br> 他壓低聲音:“本王讓宋大人送了藥來,若是閣老有什么不適,可服用看看。</br> 若是沒有不適,預防一下,不也是有備無患嗎?”</br> 卓大爺猶豫片刻,最終點頭答應。</br> 雍王心中暗喜,看來,消息果然是真的。</br> 他就說,當時親手下的藥,不可能沒效果。</br> 到院門口,宋昭被擋住,只準雍王一個人進去。</br> 見到卓閣老時,閣老正在躺在床上昏迷,面色潮紅,雙眼緊閉,嘴唇泛青,還時不時抽搐。</br> 雍王臉現驚訝:“這……怎么……”</br> “王爺,昨天半夜便如此,下官聽到您的手下在街上敲鑼,正左右為難。”</br> “家父這種情況……若是不送,只怕會累及家人,若是送了,這么大的年紀,只怕……”</br> “那是自然,先不要送,”雍王勸道,“讓閣老單獨在一處院中,也是一樣的。</br> 本王這里有個方子,也有些草藥,你可給閣老試一試。”</br> “多謝王爺!”</br> 雍王又說幾句客氣話,認真看看閣老,搖頭嘆息著離去。</br> 卓大人再回屋時,卓閣老已經坐起來:“他走了?”</br> “是的,父親,他留下一張方子,這是何意?”</br> 卓閣老也很奇怪:“和預料的不一樣。</br> 本以為他是來送藥,來博取恩情好感,用以彌補之前的錯。現在看來……”</br> “去請王妃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南昭雪剛回到院子,卓大爺就到了。</br> “王妃,方才雍王來過,但沒有給藥,而是留下一張藥方。”</br> 南昭雪接過藥方,迅速掃一眼:“的確是個治瘟疫的方子,一般藥堂的大夫都會開。”</br> “沒有留別的?”</br> “沒有,家父也為此疑惑,想請您過去一趟。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南昭雪跟著卓大爺到的時候,十皇子正和卓閣老說話。</br> “情況我知道了,”南昭雪把方子放下,“他有沒有碰其它的什么東西?”</br> “并無,只是……”卓大爺略一遲疑,“我說猶豫著要不要把父親送去城西小廟,他勸我說不用。”</br> 卓閣老摸著胡子:“總感覺他像是在憋什么壞。”</br> “六嫂,我今天在外面,不少人去了城西小廟,有的人并不愿意去,但也抵抗不過。要是……”</br> 恰在這時,外面腳步聲響,家丁跑進來道:“老太爺,不好了,外面來了許多百姓。”</br> 南昭雪瞬間想通:“糟了。”</br> 十皇子趕緊問:“六嫂,怎么了?”</br> “雍王本來就是來送藥的,突然改變主意,我猜他是想到一個更毒的法子。”</br> “什么?”</br> 卓閣老聽到家丁說外面聚集不少百姓,也明白過來。</br> “他是想著,讓本來就心有怨氣的百姓看到不公,他們必須要去,而老夫卻可以躲在自己家里。</br> 讓百姓們群起攻之,而他到時候再適時出現,送藥救治。”</br> 卓大爺輕吸一口氣:“這樣一來,一件事,兩份恩情。”</br> 十皇子雙手緊握:“雍王兄好歹毒的心!本來以為太子哥哥就夠狠,沒想到他……”</br> 南昭雪冷笑,前太子是又蠢多過于狠,但雍王可是一條陰狠的毒蛇。</br> 不過,毒蛇又如何?</br> 打他的七寸就行了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