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首的人一人穿藍色文官朝服,一人穿著紅色武官朝服,鮮亮逼人。</br> 百姓們最先認出來。</br> “這不是卓家大爺嗎?”</br> “這么急匆匆地趕回來,莫不是卓閣老真的出了什么事?”</br> “說起來,也的確有陣子沒有見過閣老了。”</br> “天爺,可千萬別,老人家好得很,上回在街上遇見我,還問我買的什么菜……”</br> “就是,還夸我賣的肉新鮮,讓我好好做生意,說他會來光顧。”</br> 低低言論聲在百姓中傳開,每個人都念叨著卓閣老,那老頭兒親切可愛,沒一點當大官的架子。</br> 雍王心里高興,兩位卓大人也回來,省得他再安排人傳消息,他們親眼瞧著,感受會更深。</br> 卓大爺和卓鎮風下馬,看到雍王,上前行禮。</br> “雍王殿下?您怎么在此處?”</br> 兩人一路兼程,騎快馬走近路,走出急行軍的速度,比雍王晚到一點點。</br> 雍王悲聲道:“二位千萬節哀,方才本王進軍,聽到巨響,是……卓家老宅塌陷,卓閣老他……”</br> 卓大爺臉色泛白,也顧不得什么身份,一把抓住雍王的袖子:“我父親怎么了?王爺,您倒是說呀!”</br> 雍王握住他的手:“卓大人,你……節哀吧!</br> 你放心,本王會留下來,與你一同操辦閣老的喪事。</br> 本王主管此事賑災之事,就代表父皇和朝廷。”</br> 其它卓家人擰眉,見卓大爺回來,也就有了主心骨,不由自主靠攏過來。</br> 雍王完全沒有察覺到,卓家人站到卓大爺的身后身側,與他形成對立的局面。</br> 卓鎮風不動聲色,觀察著雍王。</br> 自打雍王被關入紫山朝寺,算是沉寂些日子,誰能想到,竟然還能出來。</br> 之前雍王還算有些腦子才能,這回出來,不知道是不是把腦子落在紫山朝寺,還是被那里的縛龍鎖縛去幾縷魂魄。</br> 反正現在的雍王,白著一張臉,眼窩深陷,眼底發青,頭發濕了些,貼著腮邊。</br> 這倒也罷了,腦子也像缺了點,總感覺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。</br> 卓大爺眼睛微睜,不可置信的樣子:“什么?家父他……”</br> 卓大爺身子一晃,陰些摔倒,旁邊的小輩扶住他:“大伯。”</br> “王爺,下官向皇上請了旨,皇上隆恩,準下官回來探望家父,怎么會……”</br> 卓大人神情悲慟:“我不信,我不信!我父親之前還好好的,本該安然養老,怎么會這樣!”</br> 雍王在一旁也跟著抹淚:“卓大人,本王也深感悲痛。</br> 你放心,有本王在,定能把閣老的喪事辦得妥妥貼貼,風風光光。”</br> 卓大人哽咽著說:“喪事再風光有什么用?我要我爹。”</br> 雍王噎了一下:“卓大人,還請節哀,這家里還指望著你。”</br> 卓大人捂著眼睛嚎哭:“爹啊,爹!不孝的兒回來晚了!爹……你怎么就走了?”</br> 周圍百姓也跟著落淚,想起卓閣老之前的音容笑貌,心酸不已。</br> “不是,大伯,”一個年輕人眉心抽搐,“你先別急著哭。”</br> “卓大人,”雍王扶住卓大爺,“要不先進去看看吧。”</br> 雍王也累得不行了,趕緊進去能歇會兒,就是談事也得坐著談吧?</br> 卓大爺點點頭,拖著雙腿往里走,雍王也在他身側跟著他,不住的勸。</br> 卓大爺自顧哭,嘴里嚷著要爹。</br> 倆人剛上臺階,迎面飛來一樣東西,卓大爺一怔,側身躲開。</br> 雍王扶著他,沒來得及撒手,被他拖得往旁邊一挪,飛來的東西正好砸中雍王額頭。</br> “哐”一聲。</br> 雍王只覺得腦瓜子“嗡”地一聲,火辣辣的疼,額前某一處立即鼓脹起來。</br> 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暗器,低頭仔細一看,這不是……卓閣老的拐杖嗎?</br> 卓大爺驚呼一聲:“爹?爹!我爹顯靈了!”</br> 他不管雍王,趕緊往里跑。</br> 雍王腦門疼得厲害,手根本觸摸不得,腫起一個大紅包。</br> 他頭暈眼花,咬牙扶著門框,恨不能摳出幾個手指印來。</br> 然而,更讓他震驚的是,有人怒吼一聲:“混帳!你個黑了心肝的東西,你咒誰死呢?</br> 老頭子我還活著!死啊死的,你再給我說一句試試!”</br> 雍王有一瞬間的恍惚,覺得這聲音耳熟,還像是在罵他。</br> 他晃晃頭,瞇著眼睛往前看,就見卓閣老大步流星而來,雙目炯炯,腰桿筆直,手里還有一把漂亮別致的傘。</br> 雍王眸子倏地睜大,不可置信地看著走過來的人。</br> 真的假的?</br> 卓閣老不應該死了嗎?</br> 卓大爺驚喜萬分,上前跪下:“爹,您身體康健,實在太好了!</br> 爹,您罵得對,使勁兒罵,兒子絕無半句怨言。”</br> 雍王:“……”</br> 卓閣老邁步往外走,卓大爺趕緊跟上來:“爹,您慢點。”</br> “我還慢點?我再慢點,讓外面的人都以為我死透,喪事都辦完了!”</br> 卓閣老走到雍王面前,臉色十分難看,上下打量雍王幾眼,朗聲問道:“雍王殿下,老頭子之前的確拒絕了你的好意,但自問這也不算什么得罪。</br> 你為何如此記恨,不惜在我的兒孫們面前,在百姓們面前,咒我死?”</br> 卓閣老沖著京城的方向拱拱手:“若是老頭子做得有什么不妥,你可以奏請皇上,讓皇上下旨,來治老臣的罪。</br>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把我說死,還要給我辦喪事,美其名曰,是為了卓家。”</br> 卓鎮風上前初刀:“叔父,雍王殿下說,是代表皇上和朝廷來的。”</br> 卓閣老蒼眉倒豎:“什么?難道是皇上想讓我老頭子死?皇上!老頭子做錯了什么?您要如此?”</br> “罷罷罷!既然如此,那就干脆,讓我今日當著雍王殿下的面,碰死在這門前罷!”</br> 他說著就要撞墻,卓大爺趕緊抱住:“爹,您不能啊!爹!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,咱先問清楚……”</br> “您要是想死,那兒子也不活著了,咱們一同去死!”</br> 卓鎮風也大聲哭嚎:“叔父,我也死……啊……”</br> 南昭雪在里面的一個小亭子里聽著,額角跳了跳。</br> “這些人,戲是不是太過了?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