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正與玉貴妃你儂我儂,圖四海從外面急匆匆進來,帶進一股潮濕的雨氣。</br> 皇帝被涼風激得一激凌:“干什么!”</br> 圖四海從來不會如此魯莽,皇帝壓住火氣,也知道定是事出有因。</br> “回……回皇上,河道衙門急報!河岸決堤了!”</br> 皇帝嗓音都變了:“什么?”</br> 一把掀開床幔,露出猙獰驚怒的臉:“百姓呢?可都移走了?”</br> “回皇上,這……老奴不知,要不要詔人進來?”</br> “快!”</br> 玉貴妃聽得清楚,也不敢在此時撒嬌,趕緊替皇帝披上外袍。</br> 不多時,河道衙門的人進來,垂首道:“皇上,河岸決堤,河水泛濫……”</br> “百姓如何?”皇帝打斷他,見他滿身濕透,都是泥漿,心知不好。</br> “回皇上,卑職是最后一道,大人派了好幾個報信官,層層遞進,怕一人前來有閃失。</br> 卑職只知這些,其它的還不清楚。”</br> 不清楚,不是已經安置妥當。</br> 皇帝心涼了半截。</br> “雍王呢?他不是負責此事嗎?”</br> “雍王?”報信官一臉茫然,“卑職不曾見過雍王,也未曾聽大人提起。”</br> 皇帝臉色鐵青,雙拳緊握,明顯氣得不輕。</br> 圖四海趕緊扶住他:“皇上,皇上,千萬別氣壞身子。”</br> “你先下去,”皇帝一擺手,讓報信官下去,又吩咐圖四海傳詔雍王。</br> 圖四海趕緊去辦,玉貴妃聽得心慌,趕緊過來打探安慰。</br> “皇上,保重龍體呀,我可離不開您,還要指著您呢。”</br> 皇帝此時心煩意亂,也顧不上她的嬌滴滴:“你且先去休息,朕還有事要處理。”</br> “可是……”</br> 玉貴妃生怕他現在下旨或者有什么其它的舉措,對雍王不利,想盡辦法不讓他走。</br> 軟的不行,就來病的。</br> 她捂著胸口,擰著眉頭哼唧起來。</br> 皇帝一見,果然停下腳步:“你怎么了?”</br> “好痛……”玉貴妃演技絕佳,“大概是臣妾的殘毒又發作了。”</br> “快,來人,傳太醫!”</br> 沈杏林到的時候,玉貴妃正拉著皇帝淚水漣漣。</br> 皇帝一看到他,氣道:“怎么回事?這么長時間,愛妃的毒還沒有治好,你們還有沒有用?”</br> 玉貴妃輕扯皇帝衣袖:“皇上,別怪沈太醫了。</br> 他挺盡責的,也翻過不少醫典,是我中的毒太古怪,是我自己福薄……”</br> 皇帝勉強壓住火:“快點看,還愣著干什么?”</br> 沈杏林上前,給玉貴妃查看。</br> 玉貴妃可憐巴巴對皇帝道:“皇上,您留在這里守著我吧。”</br> 皇帝略一猶豫,又想想反正雍王還沒有來,來了再見不遲。</br> 也就點頭答應。</br> 沈杏林眉眼低垂,瞬間就懂了玉貴妃的意思,這是裝病,不想讓皇帝走。</br> 好吧,既然你喜歡病,那就讓你真病好了。</br> 沈杏林打開藥箱,取出一個藥瓶,這是南昭雪給他的。</br> “娘娘,先服下藥,臣為您施針。”</br> 玉貴妃順從地接過藥,就水吞下。</br> 沈杏林拿銀針,緩緩刺入她的皮膚。</br> 玉貴妃本來還正看著皇帝,眼神可憐委屈。</br> 慢慢地,一股困倦襲來,眼皮似有千斤重,眼睛怎么也睜不開。</br> 皇帝見她閉上眼,便問:“情況如何?”</br> “回皇上,無有大礙,貴妃娘娘身體里的殘毒雖還在,但對身體傷害不大。</br> 待以時日,慢慢也會自行排出。</br> 之所以會感覺不適,只怕是……情緒過于激動,讓殘毒波動起伏的緣故。”</br> 皇帝一怔,過于激動?</br> 她哪里激動了?</br> “那現在是……”</br> “現在臣輔以銀針,娘娘放松安睡,待醒來,自會好轉。”</br> 沈杏林似乎有些欲言又止。</br> 皇帝一眼便看出:“有什么話,只管說來。”</br> “皇上,娘娘肝氣郁結,心焦不通,恕臣直言,若是其它人,這點毒早該排除干凈,可……</br> 娘娘似乎整日焦慮,心情不順,導致身體變差,這才無力排毒。</br> 臣之前說,毒性奇怪,也是為寬娘娘的心,但似乎收效甚微。</br> 皇上,要想娘娘身體康復,還要多加寬慰,讓娘娘心情愉悅,才是正理。”</br> 皇帝若有所思,半晌無言,久久才說一句“朕知道了。”</br> 沈杏林起了針,恭敬退出去。</br> 皇帝坐在床邊,看著昏睡的拓拔玉兒。</br> 整日焦慮,心情不順,肝氣郁結。</br> 平時為什么一點都沒有看出來?</br> 皇帝擰眉沉思,不是沒有看出來,是拓拔玉兒平時一點沒有表現出來。</br> 她每日笑意盈盈,眉眼都像滴著蜜,甜得不得了。</br> 也從未提過什么思鄉之苦,整日說這里吃食,衣裳,都非常喜歡。</br> 為了安他的心?</br> 并不像。</br> 拓拔玉兒嬌滴滴,有不高興的事也是寫在臉上,正因為嬌憨可愛,率真坦然,才讓他喜歡。</br> 不像其它的妃嬪,一肚子算計,整日謀劃。</br> 皇帝盯著拓拔玉兒的臉,第一次,感覺看不透這個女人。</br> 思索半晌,還是寵愛占了上風。</br> “來人!”</br> 平時伺候的人就在外殿,聽到動靜趕緊進來,跪倒一地。</br> “你們平時誰伺候貴妃多?”</br> 一個管事嬤嬤和兩個大宮女跪走一步:“是奴婢。”</br> “朕不在時,貴妃可曾受過什么委屈?有沒有誰為難于她?”</br> 其實不用問,皇帝自己也知道。</br> 現在宮里位份高的,就是容妃、珍貴妃以及蘭妃。</br> 這三個女人哪個都沒精力對付玉貴妃。</br> “回皇上,并沒有,娘娘平時不去其它娘娘宮中,她們也不曾派人來。”</br> “可曾提過家鄉?說過想家?”</br> 三人異口同聲:“并無。”</br> “娘娘說,皇上待她極好,比在本國時,要好得多。</br> 她說吳離國主并不疼愛她,其它公主皇子也處處針對。</br> 來到這里,遇見皇上,方能體會好日子是什么滋味。”</br> 這的確是拓拔玉兒說的。</br> 她想讓底下人,所有人,都知道,她是喜歡這里,不再留戀故土。</br> 讓那些說她是番邦外族的人,徹底放下以前的印象和成見。</br> 尤其是在宴會上,被南昭雪和封天極指著再三提起什么“小國”,“外族”之后。</br> 可皇帝并沒有感動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