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未亮,旨意就已經下達。</br> 很多府邸都接到消息。</br> 南昭雪也跟著封天極早起,一邊幫他更衣,一邊說道:“這消息好突然,我還以為要再晚兩天。”</br> “怕是河道衙門見水勢不妥,送來了消息,”封天極猜測,“見到趙冬初,也就明白了。”</br> 成立河道衙門之時,趙冬初是力薦人之一。</br> 除了是封天極授意之外,也因為河堤兩岸也是屬于京城范圍,雖不是趙冬初直接管轄,但真有什么大事,也會呈報到京兆府。</br> 這也是給他自己避免許多因為信息不及時,導致的危險和遺憾。</br> 上一任京兆府府尹在任時,就曾發生過一次重大水災災禍,百姓流離失所,若非距離京城近,后果更不堪設想。</br> “可皇上怎么就那么迅速定下雍王?”南昭雪仍覺得有古怪,“當初我們還以為,他會在朝堂上問過之后再做決定?!?lt;/br> 不只如此,封天極還安排了人手,到時候推波助瀾,再加上雍王自己的人,才更有勝算。</br> “時間還早,別亂猜了,你再睡會兒,我上朝去,一切也就明了,”封天極擁了擁她,“等著我回來?!?lt;/br> “好,”南昭雪也只能如此。</br> 封天極走了,南昭雪躺回去也睡不著,干脆又查看脈案。</br> 張列自那次讓賣豆腐的送出消息之后,倒也安靜。</br> 大概以為他的消息送出去了,上面說的是,會想辦法再入宮一趟,至于什么時候,還不好說。</br> 封天極已派人盯著他,一有什么風吹草動都會知道。</br> 還有齊王府,齊王臨離京時,給蘭妃安排過人手,這事兒還是頭一回知道。</br> 齊王,南昭雪在他的名字底下,緩緩劃出一個問號。</br> 這位只活在別人敘述中的王爺,被罰去封地,還未曾謀面。</br> 外面忽然又起一聲驚雷,隨后大大小小的雷聲滾滾而來。</br> 響過好一陣子,才漸漸消散。</br> 雨也隨之大了不少。</br> 南昭雪推開半扇窗,雨絲隨之撲入,院子里蕩起一團團雨霧,嘩嘩聲不絕于耳。</br> 橘座正趴在廊下,聽到動靜回頭看,見她推開窗,立即爬起來,沖她搖頭擺尾。</br> 南昭雪好笑:“橘座,來,進來!”</br> 橘座似是很高興,歡快地從門口跑進屋。</br> “來,”南昭雪拿幾塊小肉干給它。</br> 這還是小鷹隼的口糧。</br> 橘座還小,大概五六個月的樣子,這些日子在王府,無憂無慮,吃得也好,明顯胖了不少。</br> 再加上洗澡,一身金毛干凈蓬松,更看胖。</br> 橘座特別喜歡她,但也很懂事,玩的時候好好玩,沒時間的時候也不過分粘。</br> 正撒歡打滾賣萌,碧月從外面進來,端著托盤。</br> “小姐,奴婢給您煮了姜茶,飲一杯吧,連續好幾天的雨,濕氣太重了?!?lt;/br> “好,”南昭雪垂眸,見她行動似乎有點緩慢,“怎么?腿不舒服?”</br> “不礙事,就是有點酸脹,一會兒用熱帕子捂捂就好了。”</br> 南昭雪飲過姜茶,讓碧月坐下,把針取出來。</br> “來,我給你針灸,比熱帕子捂好多了?!?lt;/br> “小姐,不必了,奴婢沒事……”</br> “快點?!?lt;/br> 碧月乖乖坐下,挽起褲管。</br> 南昭雪一邊針炙,想起初見碧月時。</br> 她受盡折磨,渾身是傷,雙腿被打斷,那樣絕望和慘痛,也不知道她一個弱女子怎么熬過來的。</br> 碧月平時話不多,沉默少言,但心很細,女紅做得也好,院子里的人都喜歡她。</br> 尤其野風,除了南昭雪,就碧月能讓野風乖乖聽話。</br> 這大概就是以柔克剛。</br> “好些嗎?”</br> 碧月連連點頭:“好多了,謝謝小姐?!?lt;/br> “這有什么可謝的,當初也是我連累了你,為你治好也是應該,”南昭雪由衷說,“以后三日針灸一次,趁著雨季,把根除掉?!?lt;/br> 碧月剛要開口,南昭雪道:“不許拒絕?!?lt;/br> “……是?!?lt;/br> 起針完畢,碧月要退出去,看著胖乎乎的橘座,笑道:“這小家伙可會撒嬌呢,就是現在總掉毛,小姐多注意些?!?lt;/br> “無妨,”南昭雪揉揉橘座的頭,“誰的身上還沒有毛毛?”</br> 橘座叫了一聲,粉嫩小舌頭搖尾巴。</br> 南昭雪輕笑出聲。</br> 到早膳時間,崔嬤嬤來問:“王妃,要擺飯嗎?”</br> “先不,等一會兒王爺,今日王爺下朝,會回王府?!?lt;/br> “是?!?lt;/br> ……</br> 朝堂上,外面雨聲一聲緊過一聲。</br> 皇帝對雍王道:“盡快處理,以免釀成災禍?!?lt;/br> “是,兒臣明白?!庇和醮故兹?,“兒臣會盡快和工部一同拿出方案,再疏散河岸兩邊的百姓。</br> 先把他們安置……”</br> “這些不必與朕說,朕只要結果,”皇帝有些疲憊,“紫山朝寺一行,是朕對你的責罰,更是關愛。</br> 如今既然已經出來,就好好做事,莫要辜負了朕的心意?!?lt;/br> “是,父皇,兒臣定當盡全力,為父皇分憂。”</br> 皇帝掃一眼百官:“誰還有本奏?沒有的話,就退朝吧!眼下之事,乃是重中之重,務必配合。”</br> “是?!?lt;/br> 他沒說什么衙門,什么人,只籠統的一句“務必配合”,看似提醒了,又看似什么都沒有說。</br> 雍王眉心微微一皺。</br> 圖四海高唱一聲退朝,皇帝便起身離去。</br> 百官們也各自要退走,雍王叫住趙冬初。</br> “趙府尹留步!”</br> 趙冬初回頭:“雍王殿下,有什么吩咐?”</br> “這次的事,還請趙府尹多多配合?!?lt;/br> “王爺說得哪里話?這是下官的本分,您有什么吩咐,只管說話,下官定皆盡所能?!?lt;/br> “有趙大人這句話,本王就放心了,還請大人把河邊兩岸的住戶名冊找出來,統計人數,安排避難之所?!?lt;/br> 趙冬初認真道:“王爺所言極是,下官回去就安排。不過……”</br> 他話峰一轉,為難又鄭重:“河邊兩岸有不少住戶,還分別屬于不同的村,要調取名冊,不是一時之事。</br> 但是王爺請放心,下官定全力督辦,回去就準備?!?lt;/br> 他說的是實情,雍王也挑不出什么,而且一說,人家就爽快地答應了。</br> “多謝趙府尹,待災情解除,本王定當向父皇陳明此事,你當居首功。”</br> “下官不敢,為皇上分憂,為雍王殿下辦事,是下官的榮幸。”</br> 雍王掃見正要離開的封天極,聲音略提高幾分:“趙大人客氣,這次的事就拜托了。</br> 你是京城父母官,本王必不相負?!?lt;/br> 封天極面無表情,腳步都沒有頓一下。</br> 趙冬初垂首道謝,飛快翻個白眼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