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極也沒和李侍郎繞彎子。</br> 直接問道:“李大人,認識列長弓嗎?”</br> 李侍郎一聽這名字,心頭一激凌。</br> “下官……下官……”</br> 封天極目光如有鉤刺,似輕而易舉就能鉤出他的五臟。</br> “李大人,想好了再說,本王想聽實話。”</br> “這大晚上的,可不是到這里和你閑聊,更不是聽你胡說的。”</br> 李侍郎吞了口唾沫:“下官聽說過此人。他是個販馬的,弄一些劣等馬,還想賣高價。</br> 下官就……就想給他一點教訓,沒想到,竟然驚動了王爺。”</br> 南昭雪一聽他這話,就知道他誤會了。</br> 定然是以為,是張列找了他們,所以,他們才來出頭。</br> 封天極不動聲色,問道:“你是怎么給他教訓的?”</br> “就……就扣了他的馬,”李侍郎趕緊又解釋,“其實也沒幾匹,統共才不到二十匹。”</br> 南昭雪彈開手臂,尖銳的一端,慢慢撥著燈芯,忽明忽暗的燭火里,映著她絕美的臉。</br> 但李侍郎卻只感覺到一股子涼氣直逼上頭頂。</br> 這位戰王妃的厲害,他可是親眼看見過。</br> “李大人,最近兵部的馬不夠用嗎?”</br> “也……也不是,”李侍郎心里慌得厲害。</br> 此事發生得太過突然,他根本沒有完美的借口。</br> 更何況,他面對的是封天極,這位可不是能隨意糊弄的,軍中的事都了若指掌。</br> 稍微有一點不合理,封天極都能聽得出來。</br> “那是什么?”南昭雪有點不耐煩,“李大人,我們來好好和你說,還希望你痛快利索些。</br> 你在這一點上,還不如你的女兒李三娘。”</br> “三……三娘?”</br> “沒錯,”南昭雪淺笑,“李三娘可是個行事果決,頗有手腕的人。</br> 你可別被自己的女兒比下去。”</br> 李侍郎聽得出來這話里有話:“王妃此話何意?”</br> “你的嫡女落水,姨娘故去,你不會以為,都是巧合吧?</br> 還是說,你以為你女兒有這么好的運氣,能嫁給江南富商?”</br> 李侍郎驚得一下子站起來,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。</br> 嘴唇顫抖半晌,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。</br> 南昭雪絲毫不同情。</br> 身為一家之主,有什么資格糊涂?</br> 何況,能坐一部侍郎的位子,能有什么真糊涂的人?</br> 不過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,不想理會,不作為罷了。</br> 南昭雪欣賞完他錯愕的表情,手指輕輕叩桌子:“好了,驚訝完了,說正事。</br> 王爺好說話,本王妃性子急,見不得別人吱吱唔唔。王爺問你什么,答什么。”</br> 封天極嘴角飛快一翹,又收回。</br> 他與雪兒總是如此默契。</br> 連審問都這樣心有靈犀。</br> 對付李侍郎這種人,一味的嚇唬效果反而不大,要一個黑臉,一個紅臉才佳。</br> 李侍郎吞一口唾沫,他可沒覺得封天極好說話。</br> “兵部的馬……最近是不需要大批的買,不過,馬的事王爺應該清楚,它是活物,難免就會有死傷。</br> 總要多備著些,下官也是怕萬一有什么,到時候供應不上。</br> 恰逢列長弓來賣馬,下官就想與他做生意,誰知道,他如此不靠譜。”</br> “你的意思是,你是遇見他賣馬,所以才想買?”</br> 李侍郎吱唔一下,南昭雪手腕一翻,尖刺刺入桌面。</br> 李侍郎嚇了一跳,趕緊回答:“不是,是之前就遇見過他,知道他是賣馬的,就約定好生意。</br> 說好的,以那天他騎的那匹為標準,結果弄來了不是那么回事,下官就說他不守誠信。</br> 不料,他非但不知錯,還頂撞鬧事,下官一怒之下,就扣了他的馬。”</br> 這個邏輯,倒說得通。</br> 封天極又問:“他可來找過你?”</br> “也沒怎么找。”</br> “李大人命大,他曾經刺殺過你,你知道嗎?”南昭雪問。</br> 李侍郎一愣,臉色都變了。</br> “刺……刺殺?何時?下官不知?”</br> 李侍郎看一眼窗外:“今晚?”</br> “當然不是,”南昭雪否認。</br> 李侍郎微松一口氣。</br> 氣還沒松完,就聽封天極說:“在莊園。”</br> 李侍郎緊繃的弦又瞬間繃得更緊,腦子時嗡地一聲,仿佛所有人一切都歸于空白。</br> 眼前都有些發黑。</br> “看來,李大人知道是什么莊園,”南昭雪笑容譏誚,“好玩嗎?”</br> 李侍郎雙腿一軟:“王爺,王妃!下官知錯了,下官知錯!</br> 下官是一時糊涂,那時心情苦悶,這才……請王爺饒恕下官!”</br> “李大人急什么?”封天極緩聲道,“起來說話。”</br> 李侍郎哆嗦著站好,說什么也不敢再坐了。</br> 南昭雪懶洋洋道:“本王妃聽說李大人在莊園內一擲千金,賭錢,泡溫泉池,可是美得很。”</br> 李侍郎腦門上滲出冷汗:“下官也沒……一擲千金,家底薄,也沒多少錢……”</br> “是嗎?沒多少是多少?”</br> 李侍郎:“……”</br> 他一咬牙,到書架前拿出一個小箱子,放到南昭雪面前。</br> “這是干什么?”</br> “這是下官積攢的一些,若王妃不嫌棄,就……就拿去用吧。”</br> 南昭雪若有所思:“這……不大好吧?”</br> “好,極好的,王妃不必客氣。”</br> 封天極忍住笑:“他去莊園刺殺過你,李大人,你當真不知?”</br> “下官不知,真的不知!”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對視一眼。</br> 這就怪了。</br> 張列冒險去莊園刺殺李侍郎,結果受了傷。</br> 平時卻沒有來找過,從今日他們能順利到達書房來看,李府的防備并不多么森嚴。</br> 張列能闖得了莊園,怎么就沒來李府?</br> 之前南昭雪和封天極還以為,張列埋伏過好幾次,一直沒成,這才追蹤去莊園。</br> 現在看來,并不是那么回事。</br> “那你自扣下他的馬之后,見過他沒有?”</br> “沒有,下官以為他早離京去了。”</br> 這件事,張列身上的秘密比李侍郎還多。</br> 封天極岔開話題問:“李大人,你扣下的馬,在哪里?”</br> 李侍郎目光微微一閃:“就在兵部治下的養馬場。”</br> “你不是說,他的馬成色都不怎么樣,這樣的馬還有資格兵部的養馬場?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