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昭雪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建筑。</br> 像在一處盆地中，一座座木質小樓，掩映在山林間，遠處還有流水聲，和鳥鳴交織在一起，如在仙境。</br> 可這小樓群，看上去卻殺機四伏，她迎著山風，仔細分辨。</br> “這是按八卦圖修建的？是個高手。”</br> 封天極眸子里光芒散開：“你還懂這些？”</br> “書上看到過，不過不全，也只是皮毛，”南昭雪語氣有點遺憾。</br> 她其實對這個很感興趣，的確也是因為書不全才沒有學到太多，她酷愛機巧的東西，以前沒事的時候鼓搗這些就是樂趣。</br> 她這一雙手，纖細，柔軟，靈巧，實在做這個的天生好手。</br> 封天極看向小樓：“這里的確不容易闖，這是機巧閣，世人只知道它藏著無數可能，卻很少有人知道，也有無限殺機。”</br> “機巧閣？”南昭雪有印象，“就是那個可以打開玲瓏匣的機巧閣。”</br> “正是。”</br> “那你打開了嗎？”</br> “還沒有，”封天極長睫輕垂，“那里頭的東西重要，機巧閣說是不涉朝堂，可重利之下，誰能說得準？”</br> “這倒是，”南昭雪手輕撫光滑的馬毛，“機巧閣再能耍弄機巧，也參不透人心，一個玲瓏匣又算得了什么？”</br> 封天極訝然，這個冷靜又聰慧的女子，總是帶給他驚喜。</br> 他現在倒有點感激欽天監，感激南家。</br> 南昭雪又回歸現實：“既然不闖，那到這里來干什么？登門拜訪？”</br> “本王記得，你們南家原先是在你外祖父手中，邊關塞口，商隊路線，都在他手上創下，是不是？”</br> 封天極本想試探她，可對上她漆黑的眼瞳，看到她的清澈，又改變了主意。</br> “對，”南昭雪毫不猶豫的承認，“我外祖父是天生的商業家，我很佩服他。”</br> 封天極劍眉微抬，看出他的微訝，南昭雪粲然一笑：“你們都說商人低賤，把商排在末位，可實際上，商人、貿易，這些都是國家不可或缺的。</br> 他們推動商業繁榮，則經濟繁榮，國庫充盈，軍隊穩固，邊關安寧，他們用自己的雙腳，丈量國土，踏遍全國，讓商品流通，讓錢莊隨處可見。</br> 沒有他們，貴族乃至皇族，不知各地有什么，何嘗吃和用？</br> 那些貴婦小姐，用得上蘇繡織錦嗎？吃得上荔枝鮮桃嗎？</br> 公子達官能用上好的筆墨硯臺嗎？能口吐蓮花鄙視別人嗎？</br> 就比如剛才，你氣太子能用得上銀票嗎？</br> 沒有錢莊，只能帶著銀子四處跑，五百兩，直接砸死他嗎？”</br> “咳咳……”</br> 封天極被嗆得咳嗽起來，這個女人真是……</br> 明明之前說得那么好，怎么說著說著就那么氣人呢？</br> 再說，他也沒有說過商人不好的話……吧？</br> “本王沒有那個意思，之前在邊關時，有幾家商戶還用商隊幫軍隊運過東西，本王甚是感激。”</br> 南昭雪微抿唇：“你問起這個的意思是？”</br> “本王聽說，有塊令牌，”封天極輕勒馬韁繩，雙臂像是輕環住了她，“邊關商鋪，一律見令牌才如見家主。”</br> “是的，”南昭雪點頭。</br> 那塊令牌，現在正在她的琉璃戒里。</br> “本王得到消息，有人拿了圖紙，花重金請機巧閣做一塊同樣的令牌。”</br> 南昭雪詫異，轉念又明白過來。</br> “你猜那人是誰？”</br> “南運程，”南昭雪回答，“還能有誰。”</br> “你知道？”封天極倒有點意外。</br> 莫非……令牌在她手中？不然怎么如此篤定？</br> “他的書房被燒，令牌肯定也不能幸免，他掌管我外祖的生意，雖然說都姓南，可兩個南并非一回事。</br> 本就不能盡得人心，若沒有了令牌，更不能服眾，他必要再造一塊。”</br> 說得也有理。</br> “機巧閣有這樣的本事嗎？造出一模一樣的？”南昭雪好奇的是這一點。</br> “應該可以，他畫圖紙畫成什么樣，機巧閣就能做成什么樣，這點把握還是有的。”</br> 南昭雪嗤笑：“對，我這個父親還是個丹青高手。”</br> “王爺帶我到這里來的意思是？”</br> “你若也想做一塊，本王可以幫你，”封天極不由自主加一句，“銀子由本王來出。”</br> 南昭雪回頭看他，心里暗笑。</br> 這個男人吶，難怪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，并非只是本身武力值超群，更重要的是頭腦，還有腹黑。</br> 本來令牌在她這兒，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。</br> 可他越是試探，她就越不想說，讓他猜去吧！</br> “不用，”南昭雪拒絕，“假的就是假的，誰知道除了樣子像之外，還有沒有別的玄機，若是被人拆穿，反而弄巧成拙。再說，如果我去邊關，不必用令牌也行。”</br> 這話說得極具霸氣，封天極尾音一揚：“哦？為何？”</br> “因為我姓南，南柏辰的南。”</br> 南柏辰，她的外祖父，雖人已不在，但聲望猶在。</br> 這也是南運程依舊能夠混得風生水起的重要原因。</br> 封天極華光深藏的眸中涌現連綿的欣賞與溫柔。</br> 好吧，她想怎么樣，隨她。</br> 有他在，沒有擺不平的事。</br> 機巧閣沒去成，南昭雪對這個地方倒是有幾分興趣，又看看在山林中半隱半藏的小樓群，心里隱約有種預感。</br> 或許，她和這里，還會有什么淵源。</br> 現在回京城，還有很多事要辦。</br> 南昭雪不急著回南府，安排人暗中盯著阮姨娘就行。</br> 眼下最要緊的，就是開始混合雙打。</br> ……</br> 皇帝正在批閱奏折，馬上入冬，天氣漸冷，許多地方都要安排妥當，尤其還要預防雪災。</br> 圖四海輕步進來，低聲回稟：“皇上，戰王妃來了，在外面求見。”</br> 皇帝朱筆未停：“戰王妃？她不是陪著太子妃去祈福了嗎？太子妃回來了？”</br> “回皇上，東宮那邊還沒有聽到動靜。”</br> “讓她進來吧！”</br> 皇帝停筆，合上一本折子，想起上次憨憨的戰王妃，心情莫名就愉悅起來。</br> 南昭雪很快進來，但這一次，和上次很不一樣。</br> 垂頭喪氣，沒什么精氣神。</br> 皇帝詫異：“這是怎么了？”</br> “父皇，”南昭雪眼睛微紅，“我感覺……我快不行了。”</br> 皇帝：“？？？”</br> “胡說！你這不是好好的嗎？”皇帝打量著她，“莫不是病了？對了，你不是去寺廟了嗎？</br> 別人去寺廟拜拜，回來都神清氣爽，你怎么成了這樣？”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