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垂眸看著自己的手。</br> 他的左手背上，原來有一小塊淺淺的褐色斑，應該就是老年斑。</br> 現在，沒有了。</br> 這段時間以來，他也的確感覺，身子康健，精力充沛，仿佛年輕了好幾歲。</br> 細細算起來……</br> 皇帝的心尖陡然一抖，他重新盯住珍貴妃，眼底不再是被戴了帽子的惱怒，而是兇狠和殺機。</br> “朕問你，你日日派人給朕送的湯水里，可是加了氣血丹？”</br> 珍貴妃腦子一懵，她本來還沉浸在洗涮冤枉的歡喜里，雖然她不知道沈杏林為什么幫她，但事實上，她就是要脫險了。m.</br> 但現在皇帝一問，她猛地想起，從她恢復位份之前，就經常親手給皇帝煲湯，讓曹嬤嬤送去。</br> 她覺得，她能恢復位份，與此也有關系。</br> “皇上，什么……氣血丹，臣妾不知道啊！”</br> 她是真的不知道。</br> 林太醫立即抓住這個機會：“沈杏林，你別胡說了，什么氣血丹？</br> 那是什么東西？我從未聽說過！”</br> 沈杏林目光微涼：“林太醫一旦承認聽說過，那就說明確實沒診斷出。</br> 因為你的疏忽和用藥錯誤，導致娘娘假孕，你當然不敢承認。”</br> “你！”</br> 沈杏林又看向珍貴妃：“貴妃娘娘，氣血丹的確不能長期服用。</br> 臣之前就說過，短期是有好處，催促血液流動。</br> 但時間長了，尤其是身體不再如年輕人，定會有所耗損。</br> 這種耗損，可不是補藥能補回來的。”</br> 皇帝聽得心驚肉跳，越發覺得他喝的湯里加了這東西。</br> “皇上，臣妾不知道什么氣血丹，更不敢給皇上用啊！”</br> “沒有？那你的脈象如何解釋？是真孕？”</br> 珍貴妃：“……”</br> 無解。</br> 珍貴妃看著沈杏林，對方神色平靜，她忽然明白，沈杏林，并不是來幫她的。</br> 給皇帝戴了綠帽子固然沒法活，但謀害皇帝，在湯里加入霸道之藥，更沒法活。</br> 現在，她就被逼入了死胡同，左右都是死路。</br> 皇帝霍然起身，踢開珍貴妃，對圖四海怒吼：“還等什么？傳旨！”</br> “……是。”</br> “還有你，”皇帝一指林太醫，“這點事都看不出來，你是怎么當太醫的？</br> 去領受五十棍，滾出宮去，朕不想再看到你，林家人，永不再祿用！”</br> 林太醫大驚：“皇上，臣冤枉啊！皇上！”</br> 侍衛上來，不容分說，直接把他拖出去。</br> 皇帝又看向瑟瑟發抖的曹嬤嬤：“你還真是護主，沒有朕的旨意，私自去請其它太醫。</br> 很好，既然如此，那你就替你主子死吧！來人，拖下去，杖斃！”</br> 曹嬤嬤臉色慘白：“皇上，皇上饒命啊，老奴知錯了……”</br> “護主有什么錯？你做得對。”</br> 皇帝煩躁地看看四周：“朕就是太縱容你了，珍貴妃，你竟然敢給朕用這種臟手段。</br> 朕不會殺你，但也不會輕饒了你，你就在這里呆著，朕會每日讓人給你送一碗湯。”</br> “皇上……臣妾真的冤枉……”</br> 皇帝不再理會她，對沈杏林道：“你，跟朕來。”</br> 沈杏林提著藥箱，頭也不回地離開。</br> 回到書房，皇帝讓沈杏林給他檢查身體，看有沒有受氣血丹的影響。</br> 沈杏林把脈多時，這才收回手：“回皇上，您服用的時日尚短，龍體雖然有感覺，但還算發現及時。</br> 臣開個方子，好好調理。”</br> 皇帝心里一陣后怕：“太醫院的職責重大，不可一日無主。</br> 朕瞧著你還算穩，雖然年輕了些，但年輕人才更敏銳，朕把太醫院交給你，你可敢接？”</br> “臣，定不辱命。”</br> “好，”皇帝點頭，話鋒一轉，“太醫院除了給朕，給后宮嬪妃看病，最重要的一點，你知道是什么嗎？”</br> “回皇上，太醫只知看病，不問其它。</br> 自當用盡一生所學，一身醫術，全力護住皇帝龍體。</br> 其它的，不說，不知，也不問。”</br> 皇帝贊賞道：“很好，去吧，朕等你的藥。”</br> “是，臣告退。”</br> ……</br> 不出一個時辰，珍貴妃宮中發生的事情，就傳到戰王府。</br> 封天極正和南昭雪在沙盤對戰，聽到鴿子翅膀輕響，相視一笑。</br> 消息展開，封天極微怔一下。</br> “怎么了？不順利嗎？”南昭雪一邊擦手，一邊走過來。</br> 她讓暗衛把藥下好之后，想了想還是告訴了封天極。</br> 此事說小不小，萬一鬧大，封天極還是知情才好應對。</br> 南昭雪到他身邊：“嗯？”</br> 封天極擰眉：“比你預想的還要順利，但事情走向似乎不太對。”</br> 南昭雪接過字條仔細看，目光頓時一凝：“沈杏林，他這是要干什么？”</br> “還不知道，”封天極搖頭，“現在母妃被禁足宮中，父皇定然也是盛怒，林太醫受刑被免職，算是廢了。”</br> “林太醫的下場在預料之中，”南昭雪并不樂觀，“沈杏林沒按約定好的辦。</br> 當初只告訴他，扳倒林太醫即可，其它的事他不必管。”</br> “他現在這樣，我倒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。”</br> 封天極安慰道：“沒什么，我會派人調查清楚，大不了把他弄來，讓他說清楚。”</br> “即便事情有什么轉變，有我在，不必擔憂。”</br> 南昭雪把字條毀去：“當然，我家王爺最厲害。”</br> 封天極哭笑不得：“那請問王妃，送小念兒的東西準備好了嗎？他明天就要走了。”</br> 小念兒要啟程去邊關，封天極年前就寫了信去，讓念兒住在都尉府。</br> 他像只小雛鷹，屬于邊關更廣闊的天地。</br> 現在出發，慢慢走，等到邊關，正是鶯飛草長的時候。</br> “準備好了，大家都給準備了，平時看著他在府里奔來跑去，要走了還都挺舍不得。”</br> 南昭雪嘆口氣，見封天極也不說話，抬頭看他，他眼中滿是笑意。</br> “干什么？”</br> 封天極忽然低頭吻住她：“如果喜歡小孩子，不如……”</br> 南昭雪低低笑一聲：“怎么？你的珍母妃剛催生完，王爺想親自上陣？”</br> 封天極動作一僵，南昭雪在他懷里笑得花枝亂顫。</br> 恰在這時，百戰從外面進來：“王爺！”</br> 這一聲又響又亮，把封天極嚇了一跳。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