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極沒勸阻南昭雪。</br> 反正他也不高興。</br> 宋小姐低聲道：“王爺，王妃，民女實在是無路可走，擔心連累家姐，又擔心讓父母為難……”</br> 南昭雪問：“那你想進王府嗎？”</br> “回王妃，”宋小姐又叩頭，“民女不想。”</br> 她說得毫不猶豫，干脆利索。</br> “既然如此，”南昭雪也干脆，“本王妃就給你一條生路。”</br> 宋小姐大喜：“求王妃指點。”</br> “你可識字？”</br> “識字，民女還會記帳，現在家里的事務都是民女在管。”</br> “很好，”南昭雪有點小意外，“那你可愿意離開京城？”</br> 宋小姐一愣，猶豫片刻之后回答：“民女愿意。</br> 只是……能不能過幾天？想與父母過完上元節。”</br> 南昭雪點頭：“不急，開春再走也可以。</br> 如果你愿意，今日回去之后，先不要對父母說起，對任何人都不要說。</br> 時候到了，本王妃自會提前兩天通知你，讓你與家人道別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“你也不問問，要讓你去哪里？”</br> “回王妃，只要這件事能圓滿解決，讓家姐在宮中安寧，父母康健，民女去哪里都不怕。”</br> 南昭雪眼中閃過贊賞，這姑娘看著小小的，倒是有股子堅強的韌勁兒。</br> 這種勁兒，讓她也想到一個人。</br> 宋小姐先行離開，來時渾身緊繃，去時一身輕松。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沒急著走，留下喝了盞茶。</br> “這小姑娘倒是挺勇敢，腦子也清楚，不像其它人，一心想攀富貴，”南昭雪抿一口茶，“王爺怎么看？”</br> “如果她是為了進王府而來，你會如何？”封天極問。</br> 南昭雪似笑非笑：“那就不好說了。”</br> “怎么說？”</br> “若是她想進王府，那我就有一百種辦法讓她進不了王府，”南昭雪哼道，“王爺這輩子，是別想再有什么側妃妾室。”</br> 封天極聲音帶笑：“我也沒未想過。”</br> “哼。”</br> 封天極握握她的手：“天底下，哪還有比雪兒更好的人？我只要你一個足矣。”</br> “上天憐我，以前所有的不幸苦難，都在遇見你的時候，用甜蜜幸運統統償還予我。</br> 這是我最大的福分，我怎么舍得弄丟？”</br> 南昭雪只是和他開個玩笑，聽他這么一說，心頭發酸。</br> 回握了他的手，一時沒有說話。</br> 沉默片刻，封天極問：“你打算把她送到哪里去？”</br> “鄉下莊子上，”南昭雪說出自己的打算，“王爺不覺得她的做事說話風格，很像一個人嗎？”</br> “季婉娘？”</br> “正是，我想，這姑娘將來一定是一把好手，讓她好好和婉娘學學打理莊子，未嘗不是好事。”</br> “這是她的造化，”封天極把玩著她青蔥似的手指，“遇上我家娘子，她真是走運。”</br> 京城距離莊子并不遠，要是想和家人見面，也不是什么難事。</br> 南昭雪之所以沒有透露消息，就是怕節外生枝。</br> 等事情做成，再說不遲。</br> 她還得布個局，讓宋小姐假死。</br> 這也是為什么她說不著急的原因，時間越長，越是自然，越不會讓珍貴妃起疑。</br> 喝完茶，兩人坐馬車回王府。</br> 封天極問：“你打算怎么做？我是指對宮中。”</br> 南昭雪偏頭看他：“如果我說，我不會善罷甘休，你會阻止我嗎？”</br> 封天極低笑：“我是想看看，有什么能幫上你的。”</br> 南昭雪不想進宮，而珍貴妃又在宮里。</br> 南昭雪靠在封天極肩膀：“她那么喜歡拿孩子說事，那就從孩子身上著手。”</br> 封天極一時沒聽明白，但再問，南昭雪卻笑而不答。</br> “有個問題，我一直很奇怪，”南昭雪岔開話題，“她把你撫養長大，不管過程如何，這個結果是改變不了的。</br> 你失了母親，她失了孩子，互為依靠。”</br> 封天極點點頭：“的確。我當初去邊關時，她也哭得很傷心，但還是支持了我。</br> 為我向父皇求情，還讓余家暗中讓一些朝臣為我說話，父皇這才同意，才有了我后來的軍功。”</br> “就沖她的養育之恩，還有這份恩情，我回來之后，對她也是既敬且孝。”</br> “只是，不知為何，”封天極眉頭微蹙，“不知從何時起，總覺得有些不對。”</br> 南昭雪說：“是不是從你我大婚之后開始？”</br> 封天極一怔，之前沒有細想過，現在聽南昭雪這么一提，仔細回憶，好像真的是。</br> 從大婚之后進宮謝恩開始，珍貴妃好像針對南昭雪，之后事情層出不窮。</br> 南昭雪微嘆一口氣：“我一開始覺得，她大概是因為我的出身不好，覺得配不上你，這才……”</br> “雪兒。”</br> “不是，你聽我說，”南昭雪直起身，“我們得好好分析一下，開誠布公的討論。</br> 不然始終處于被動，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，這樣不好。”</br> 封天極緩緩點頭：“你說得對，但不許再說出身的事。”</br> 南昭雪又重新靠上他的肩，笑說：“我才不介意，我從平民能穩坐王妃之位。</br> 這說明我有本事，我為何要自卑？”</br> 封天極怔愣之下忍不住笑出聲，吻吻她指尖：“是，你的本事。”</br> “言歸正傳，我以為她是嫌棄我，后來我發現并不全是。</br> 她發現你對我好，站在我這邊之后，又開始暗中針對你，給我們添堵。”</br> “包括這次，也是一樣。”</br> “方才聽你說，她支持你去邊關，天極，你有沒有想過，她支持你，并非只是因為你想去，你喜歡，而是她也希望你去，希望你立軍功。”</br> 封天極眉心微跳。</br> “因為你是她的依靠，或者說，是她下的一盤棋，她希望你按照她所想的，她計劃的那樣去成長。”</br> 南昭雪目光清澈地看著他：“你當初去邊關，是自己想去，還是有什么機緣巧合？</br> 又或者……是聽別人說了什么？”</br> 封天極漆黑的眸子飛快劃過一道暗芒。</br> 南昭雪知道，她猜到了。</br> “是哪種？”</br> “我那次去看她，余國舅也在。</br> 說起宮外的一些事，說的是當年的老將軍，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志向，也去了當年的守城之地。”</br> 果然如此。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