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極懸著的心陡然一松。</br> 他還以為,南昭雪會覺得他心腸歹毒,連兄弟都殺。</br> “好,我帶你去。”</br> 南昭雪握著他的手:“天極,你做得好,是太子該死。</br> 他那樣的人,即便為君,也是禍害百姓。</br> 除掉他,就算是除了一害,他自己作死,怪不得別人。”</br> 封天極心頭滾燙,反握她的手:“好,我知道。”</br> “若是有人敢說你,”南昭雪舌尖舔舔嘴唇,“告訴我,我替你罵死他們。”</br> “好,”封天極擁住她,嘴唇吻著她的眉眼,“誰敢說我,讓我家雪兒替我出頭。”</br> “夫妻同心,”南昭雪輕聲說,“天極,我們誰都不怕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馬車晃晃悠悠,封天極的懷抱又暖,南昭雪不知不覺睡著。</br> 到王府門口,封天極也沒有叫醒她,輕輕把她抱回院子。</br> 她身上的薄甲在國公府時就脫了,放她在床上,蓋好被子。</br> 大年初一,本該熱鬧的院子,此時卻靜悄悄的,沒人敢出聲打擾。</br> 南昭雪也沒睡太久,畢竟心里記掛著事情。</br> 她醒來時,封天極正在爐火旁,上面的小鍋里燉著湯。</br> “醒了?”</br> 封天極立即過來扶起她:“去洗個熱水澡嗎?一切都備著。”</br> “也好,”南昭雪想了想,昨天一夜又忙又累還出了不汗。</br> 稍后還要去國公府,洗漱沐浴什么的,不如在自己家方便。</br> 崔嬤嬤一大早就來了,此時就在水房等著伺候。</br> 舒服地洗了澡,又絞干頭發,崔嬤嬤給她梳好頭發。</br> “就插一支玉簪吧,稍后還要去國公府,不宜太復雜鮮亮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滿院子的丫環婆子,在崔嬤嬤和碧月的帶領下,恭敬地給南昭雪和封天極叩頭拜年。</br> 南昭雪叫了起,拿出準備好的銀子,給大家發了紅包。</br> 本該歡歡喜喜,現在卻不得不趕緊吃點東西去國公府。</br> 南昭雪心里不高興,恨不能再射太子兩箭。</br> 封天極送她去國公府,野風跟隨。</br> 南昭雪問道:“你還回皇宮嗎?”</br> “嗯,送你到國公府,和姑母說一聲,我就得回宮去復命,還得去拜見一下珍母妃。</br> 不過,都不會耽誤太久,”封天極吻吻她額頭,“放心,我快去快回。</br> 回來以后就哪也不去,你去哪我去哪。”</br> “好,說話算數。”</br> 到國公府,封天極和潤安公主說明情況,急匆匆去皇宮復命。</br> 尸首已經拉走得差不多,不少人正在洗刷地上的血。</br> 封天徹絲毫不敢松懈,帶人查找還有沒有叛軍余孽。</br> 見封天極回來,他趕緊迎上來,低聲問:“六哥,見過六嫂了嗎?國公那邊如何?”</br> “見過了,雪兒救活了國公,目前沒有危險,具體的還要待定。”</br> 封天極目光掠過四周:“我會把國公的傷說得重些。”</br> “好,我懂,”封天徹欲言又止。</br> “怎么?說。”</br> “我去過珍母妃那里,被禍害得不輕,宮人太監死了不少。</br> 宮殿也被燒了幾間,幸虧去得及時,把火滅了,沒燒到主殿。”</br> 封天極略一頷首:“容妃那邊呢?”</br> “那邊倒是好一些,只死了兩個太監,據說幾名神策軍護得緊,才沒有傷及。”</br> 封天極無聲冷笑:“此事回過父皇了嗎?”</br> “還沒,一會兒再去。”</br> “那好,一會兒你按我說的去回話。”</br> 皇帝這一夜像一場惡夢,是他做皇帝以來,最驚心的一夜。</br> 本來好好吃完年夜飯,想去拓拔玉兒那里美美過一夜,哪想到竟然突發這種狀況。</br> 被自己的兒子逼宮!</br> 雖然最后沒能成功,勝利的是他,但是,這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</br> 相反,說明他的無能。</br> 否則,他的兒子為什么要反他?</br> 他氣得心頭發顫,太陽穴一陣陣地疼。</br> 圖四海在一旁小心伺候,上前道:“皇上,戰王殿下來了。”</br> 皇帝抬眼:“讓他進來。”</br> 封天極進來行了禮:“父皇,兒臣從國公府來,特來交旨。”</br> “國公情況如何?可還好?”</br> “回父皇,國公情況并不好,他被孫仲林所傷,傷得很重。</br> 若非被手下幾個親衛拼死護著殺出,只怕早死多時。”</br> “他為了讓孫仲林以為計策成功,沒有讓手下人揭穿,假意跟隨,這才讓孫仲林自投羅網。”</br> 皇帝沉著臉,良久嘆一聲:“罷了,他雖有失察之責,但念其身受重傷,又及時應對,沒有釀成大錯,就功過相抵吧。”</br> 他頓了頓:“潤安如何?”</br> “回父皇,姑母還好,只是急怒攻心,昏倒幾次,不過,倒也沒有大礙,靜心調養即可。”</br> “那便好,稍后讓人再送些藥過去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這件事情回稟結束,陷入短暫的沉默中。</br> 封天極始終低著頭,等了一會兒沒別的,正想要告退。</br> 皇帝又道:“老六,這次你救駕有功,想要什么獎賞?”</br> “父皇,無論是君臣,還是父子,兒臣救下您,都是應盡的職責,無需獎賞。”</br> 皇帝勉強笑笑,緩緩點頭:“你能這樣想,朕心甚慰。</br> 若是等開朝之后,有人敢提及你射殺太子之事,朕第一個不饒。”</br> 封天極眉梢都沒有動一下,依舊不卑不亢道:“父皇,兒臣問心無愧。</br> 他起兵謀反,意圖里應外合,在宮內對父皇不利,奪取皇位;</br> 在宮外,對七弟不利,意在殺手足。</br> 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之輩,他即便是再活一次,兒臣也會再殺他一次。”</br> 皇帝:“……”</br> “父皇,若是沒有其它的吩咐,兒臣就不打擾父皇休息,先告退了。”</br> “兒臣想去看看珍母妃。”</br> “也好,你去吧!”</br> 封天極轉身離去。</br> 皇帝看著他的背影,神色陰晦不明。</br> 珍貴妃的宮外,還擺著幾具尸首。</br> 正是封天徹所說的,那些死去的宮人。</br> 封天極目光在他們的傷處掠過,神色如常。</br> 宮內還彌漫著燒焦東西的味道。</br> 宮人們一個個滿臉灰黑,正忙著收拾殘局。</br> 見封天極到,趕緊行禮。</br> “母妃呢?”</br> “回殿下,娘娘在主殿。”</br> 封天極大步進殿:“母妃,兒臣求見母妃!”</br> 內殿響起一陣咳嗽聲:“是天極嗎?天極!母妃在這里……咳……”</br> 曹嬤嬤趕緊迎出來,眼睛通紅地行禮道:“老奴拜見王爺。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