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隨著驚呼聲抬頭仰望。</br> 看到大佛的眼中,緩緩滴落紅色的液體,像是一顆顆血淚。</br> 現(xiàn)場一片寂靜,鴉雀無聲。</br> 玉空大師口中誦經(jīng)不停,他獨自站在臺階上,仿佛獨自面對泣血的大佛,在彼此對話。</br> 然而,更讓人震驚的還在后頭。</br> 大佛眼中的血淚流干,“咔嚓,”“轟隆”聲連接響起。</br> 佛像一塊塊掉落碎裂,把青石地磚都砸得粉碎,擊得陣陣塵土。</br> 眾人捂著口鼻,震驚卻無人發(fā)出聲音,看著佛像土崩瓦解。</br> 唯余中間的佛身。</br> 怪不得玉空大師讓大家都進入殿內(nèi),讓侍衛(wèi)宮人都散開離遠些,不然的話,說不定會被突如其來的坍塌砸死。</br> “有字!”</br> 不知誰喊了一聲,佛身在塵土飛揚中,忽然閃現(xiàn)人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。</br> 罪惡滔天,佛亦不渡。</br> 在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,像被雷劈中,連呼吸都停了。</br> 罪惡滔天?</br> 指的是誰?</br> 之前太子可說了,這佛像是他發(fā)現(xiàn),覺得是天意,用來獻給皇帝的。</br> 現(xiàn)在佛像自毀,還留下這么八個字。</br> 意在指誰?</br> 指……皇帝嗎?</br> 朝臣們心中都浮現(xiàn)這個疑問,但誰也不敢說出口。</br> 皇帝的臉都白了,手都在氣得發(fā)抖,用力抓著拓拔玉兒的手,整個過程中不知不覺不斷用力,把她的手都握得青紫。</br> 太子眼睛霍然睜大,滾滾山石像砸中他全身,把他壓在石下,碎成泥。</br> 姚閣老身子一晃,手扶著身后的椅子,眼前一陣陣發(fā)黑,滿腦子只有兩個字:完了。</br> 石塊滾落的聲音終于停下,塵土也慢慢落下。</br> 玉空大師抬眼,轉(zhuǎn)身看向皇帝:“皇上,厄運已渡。”</br> 皇帝嘴唇哆嗦片刻,才找回自己的聲音:“大師,此話何意?何來厄運?”</br> “朕自問……”</br> 他覺得,他縱然不是個出色的皇帝,但也應(yīng)該讓佛祖以“罪惡滔天”四個字來形容。</br> “皇上,”玉空大師緩緩道,“佛說,渡化一切有緣之人,我佛慈悲,惡人放下屠刀,真心悔過,也可成佛。但,若作惡而不自知,妄圖利用我佛,就另當別論了。”</br> 皇帝臉色青白交加,他作惡不自知嗎?玉空大師是這個意思嗎?</br> 他此刻無比惱恨太子,好好的一場年宴,放松一下,準備過年得了,為何要鬧這個?!</br> 他正欲轉(zhuǎn)頭去看太子,就聽玉空大師喝道:“太子,你還不知錯嗎?!”</br> 皇帝一愣,心頭壓抑郁悶散去大半:怎么?佛祖說的不是他?</br> 太子渾身直冒冷汗,但身體卻感覺發(fā)燙。</br> 他預(yù)感不妙。</br> “大師,你這是何意?本宮有何錯?的確,佛像是本宮請入宮的,但是……”</br> 玉空大師抬手一指:“佛法無邊,太子請看!可否看得到那些冤魂,正在看著你?”</br> 太子心頭一凜,下意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:“什么冤魂?本宮……”</br> 其它人也跟著看,只覺得心頭毛,所指之處,只有空蕩蕩的天,一陣冷風(fēng)吹過,有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</br> 誰也看不見什么,但誰也不敢說自己看不見。</br> “此佛像并非天成,而是人工雕刻而成,那些石匠百姓,或被冒充作惡人黨被你砍殺,或在石像做成之后被斬殺滅口,如今,他們正在看著你,要你給個公道!”</br> “雙手沾滿鮮血,視人命如草芥,佛祖豈能容你?!”</br> 玉空大師聲音洪亮,字字鏗鏘,震懾在場的每一個人。</br> 太子身子僵住,耳朵嗡嗡的,根本無法回神。</br> 他怎么也想不通,一個常年不在京城的和尚,是怎么知道他干的那些隱秘事的。</br> 難道……那里真的有冤魂嗎?</br> 他渾身發(fā)冷,身體里卻像燃著一團火,那種熱浪般要吞噬他的感覺,他太清楚了。</br> “太子!”皇帝暴喝一聲,剛才差點被懷疑是罪惡滔天的帝王,現(xiàn)在知道不是指他,他得趕緊正正形象。</br> “你到底干了什么?讓佛祖震怒?”</br> “父皇,兒臣冤枉啊……”</br> “阿彌陀佛,”玉空大師雙手合十,“太子,最好實話實說。否則……”</br> “咔嚓!”</br> 眾人嚇了一跳,石像又掉下一大塊。</br> 容慕深心頭狂喜,本來還以為大師占到太子那邊去了,現(xiàn)在看來,是在助他呀!</br> 這種方式,干脆利索,讓太子完全沒有招架之力!</br> 他雖然也想不通,石像是怎么回事,但現(xiàn)在太子即將要倒臺的巨大驚喜沖擊著他,讓他根本不想去理會。</br> 過程如何,不重要,只要結(jié)果是他滿意的就好。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一言未發(fā),如同局外人,看著這些人的神色變化。</br> 太子固然不對,但這個容慕深,也不是什么好東西。</br> 南昭雪輕輕勾住身邊封天極的手指,封天極迅速回握了她。</br> 驚雷詭譎中,也就他們倆還能輕松自在。</br> 太子跪在地上,汗出一層又一層,他說什么?他不知道該說什么。</br> 他曾經(jīng)做過那么多,誰知道什么能說,什么不能說?</br> 再者,他現(xiàn)在腦子有些混亂。</br> 身體里的熱浪還在不斷加大,他就像被放在火上烤。</br> “太子,說,你還有什么騙過朕?什么冒充惡人派,什么殺人滅口?”</br> 皇帝大聲喝問。</br> 太子耳朵里嗡鳴,腦子一團亂,他就在即將崩潰的邊緣。</br> 姚閣老撐著一口道:“皇上,此事定有誤會,這只是一面之詞……”</br> 他一說話,就像是壓垮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。</br> 太子猛地抬頭,盯住不遠處的太子妃,熱浪翻滾,吞噬他最后的理智。</br> “給我!”</br> 太子妃也早預(yù)感不妙,本想抽身退走,但眾人都烏泱泱擋在大殿門口,她一時半會兒根本走不了。</br> 不過,她算計著太子發(fā)作的時辰,怎么也要一個時辰之后。</br> 一個時辰,她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內(nèi)趕緊離開。</br> 太子恐怕就要廢了,真是沒用!</br> 萬萬不能被他連累才是。</br> 她正思慮盤算,忽然太子喊這一聲。</br> 低頭看,太子雙目赤紅,脖子的紅色點痕也瞬間鋪滿。</br> 這是已經(jīng)開始發(fā)作的征兆。</br> 太子妃心頭猛地一沉:怎么會?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