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極其實是不信的。</br> 他是從王府一路趕來,路上想了想,又想起南昭雪曾經說,要好好反擊太子妃。</br> 她既然沒有反抗跟去,是不是已然有了對策?</br> 畢竟,依她的性子,如果不想去,太子妃也不能將她如何。</br> 思及此,封天極又半路折回,去東宮請了太子。</br> 太子只知太子妃為著腹中孩子,要讓戰王妃陪著去祈福,其它的并不知情。</br> 本來也想跟,一想到戰王妃那冷艷的模樣,他就覺得心癢癢。</br> 可太子妃說,這是女子之間的事,不讓他跟著。</br> 他也就作罷。</br> 后來封天極來找,他又欣然前往。</br> 哪料到,一來就是這種事兒。</br> 封天極雖然相信南昭雪聰明冷靜,但總感覺她到底是直了些,這些陰毒的計謀讓人防不勝肪,她身邊又只帶了一個直愣的丫頭。</br> 萬一,稍一疏忽……</br> 封天極不敢細想。</br> 他看著黑沉沉的屋子,想著智空說的那些,他不信是南昭雪主動,但又擔心,她會不會中了什么暗算……</br> 越想越氣,手上的力道也收緊,南若晴被掐得臉色變紫,眼前發花,耳朵里一片嗡鳴,胸口一陣陣刺痛。</br> 太子妃眼見如此,也是心驚。</br> 南若晴可是阮氏的心頭肉,阮氏還有大用,要是南若晴這么死了……</br> 她抓著太子的衣袖,哀聲道:“殿下,快勸勸戰王啊,這要是出了人命,豈非是對他自己更加無益?”</br> 太子倒是樂得見封天極沖勸殺人,而且還是因為這么勁爆的事兒,他心里都要高興死了。</br> 唯一的遺憾,就是戰王妃那么冷艷的人兒,竟然被一個僧人給……</br> 眼下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,他拍拍太子妃的手,上前一步道:“六弟,別沖動,這里是佛門凈地,切不可殺人性命啊!”</br> 太子妃也抹著淚道:“戰王,本宮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,不如本宮去把王妃請出來,或許你們當面說一說……”</br> “找本王妃說什么?”</br> 一道清冷的女聲,從院門口傳來。</br> 封天極霍然回首。</br> 南昭雪踏著月色而來,一襲月白色衣裙,烏發隨意散在腦后,無半點裝飾。</br> 清潤的臉龐光潔如玉,映著跳躍的火光,籠著周圍的影影綽綽,看不分明,隨著她慢慢走近,五官慢慢清晰明朗。</br> 她眼神清冷,眼尾微微揚起,自帶三分凌厲。</br> 她誰都沒看,徑自走到封天極面前:“王爺怎么來了?一來就這么大脾氣?我這不成器的庶妹,又惹到你了?”</br> 封天極一顆心在腔子里激蕩,最初的憤怒、震驚、擔憂此時都盡數退去,只剩下濃濃的歡喜。</br> 他五指一松,指尖退出皮手套,順勢扔在南若晴身上,抓住南昭雪的手:“本王沒事,就是知道你不回府,怕有人欺負你,所以才來看看。”</br> 南昭雪冷不防被他抓住手,感覺他微潮的掌心,指尖的力度,心里有點奇怪。</br> 這男人這么激動干什么?</br> 難不成也愛看好戲?</br> 本著演戲到底的精神,南昭雪沒有掙開他的手。</br> “王爺放心,這里雖然睡得不如王府,但也是佛門凈地,身心都會安寧,也沒有人欺負我,太子妃對我也算照顧。”</br> 她提到太子妃,太子妃才猛地回神。</br> “你……你怎么在這兒?”</br> 南昭雪眼底冷意閃過,微詫異道:“我的確不住這,住在隔壁院子,本來正要歇下,聽到吵吵嚷嚷的,隱約還有我家王爺的聲音,這才過來,怎么?我不能來?”</br> 她說著又看看封天極:“王爺,這是怎么了?”</br> 太子妃胸口起伏,腦子里一片懵,完全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,她氣得心痛,甚至連小腹也有點隱隱的痛。</br> 南若晴癱在地上又是咳嗽又是喘氣,看到南昭雪出現也是震驚萬分。</br> 從地上爬起來道:“你怎么會在隔壁,你剛剛明明就在屋里,與那個僧人在一起,我親眼所見!”</br> 南昭雪的臉色陡然一沉:“南若晴,你在說什么?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?”</br> “我……”</br> 南若晴話沒說完,野風上前,二話不說推開翠兒,掄圓胳膊給南若晴幾個耳光。</br> “看來本王的確是人微言輕了啊,不論什么東西都能當著本王的面兒質問誣蔑王妃了。”</br> 封天極語氣幽幽,掃一眼百勝。</br> 百勝走到智空面前,拎著他過來。</br> 智空被封天極那一腳踢得丟了半條命,嘴角還在淌血,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。</br> 太子妃呼吸加快,她此時真有些擔憂,封天極的氣場可不是誰都能扛得住的,若是這家伙受不住說出什么不該說的……</br> 她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,眼前就紅光一閃。</br> 鮮血飛濺,染紅了她的裙擺。</br> 她嚇得差點尖叫,臉上血色退去,死死咬住嘴唇。</br> 太子也嚇了一跳:“六弟,你!”</br> 封天極長劍上鮮血滾動,語氣如劍般鋒利:“本王從不會審問這種雜碎,想要知道什么,自己也能查得出。”</br> 太子不悅道:“那也不能說殺就殺,總得聽聽他說什么。”</br> 封天極嗤笑一聲:“他算個什么東西?什么時候他這種人說話,本王也需要聽了?他的嘴太臟,本王嫌耳朵難受。”</br> 他偏頭看看南昭雪:“王妃說是不是?”</br> “王爺說得是。”南昭雪點頭。</br> 封天極心里高興。</br> 太子眼神中閃過怨恨,封天極頎長挺拔,墨色錦袍,南昭雪亭亭玉立,月色長裙,一黑一白,明明最樸素的顏色,卻讓其它的艷色華麗都失了光彩。</br> 他眼角的余光掃到面如白紙的太子妃,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嫌棄。</br> 封天極提著滴血的劍走向南若晴。</br> 南若晴嚇得腿腳發軟,想動也動不了,嘴唇都在哆嗦。</br> “你呢?還想說什么嗎?”</br> 南若晴連連搖頭。</br> “你剛才說,親眼看見了什么?”</br> 南若晴更用力的搖頭,緊閉著嘴巴。</br> “很好,”封天極回頭看百勝,“去,把里面的人拖出來,本王倒要看看,究竟是什么東西。”</br> “是!”</br> 百勝邁開大步往里走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