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天極和南昭雪立即就想到,和容家人一起進京的那個僧人。</br> “他是怎么說的?”</br> 時遷記憶力超群,又事關重大,他一字不落,把僧人是怎么說的,連語氣都學了一遍。</br> 南昭雪聽得也很奇怪,時遷的過去,別說外人,就連府里的人,也沒幾個知道。</br> 千張都不曉得。</br> “你以前見過這個僧人嗎?”封天極問。</br> “沒有,小人可以確定,”時遷抿唇,“小人之前行走江湖,最重要的就是看人的本事,見過的人,絕不會忘。”</br> 南昭雪心里也有些拿不準:“莫非,容家人早調查過,知道時遷是我的人,所以,想從這里下手。”</br> “有這個可能,”封天極略一沉吟,“反正我也是不太相信,有什么算過去未來之能。”</br> “一切裝神弄鬼,都是人為。”</br> 南昭雪問:“那畫呢?”</br> 時遷雙手奉上:“他就是用手指點著茶水畫的,早干了,小人沒敢折,您看,都皺成這樣。”</br> “無妨。”</br> 南昭雪接過,封天極也湊過來看。</br> 要不說這上面有什么畫,幾乎都要讓人以為,這玩意就是廢紙一張。</br> 南昭雪把畫舉起來,對著光線看。</br> 上面畫著……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個圈。</br> 她眸子倏地一縮。</br> “他人在哪?”</br> “現在不知道,只說如果主子想見他,今夜就去城外伏金寺。”</br> “伏金寺是城外比較小的一個寺廟,香火也一般,僧人不過十來個,”封天極說,“如果真是那的僧人,有這樣的本事,早該聞名京城了。”</br> 百勝清清嗓子:“王爺,屬下有句話。”</br> “講。”</br> “玉空大師……好像就是時遷形容的那樣,下巴上有顆痣。”</br> 封天極一怔:“玉空大師?”</br> “是的,屬下曾經見過一次,所以有些印象。”</br> 南昭雪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:“玉空大師,好像在哪里聽過。”</br> “你忘了,當初我們在潤安姑母那里,她得到一條珠串,一百零八顆,送給她的人說,曾讓玉空大師念經加持過。”</br> “對,對,的確是這么回事,當時我記得你們說,這位玉空大師云游四海,早已不知所蹤。”</br> “正是。”</br> 封天極臉色凝重:“如果真的是他,回來相助容家人,只怕……還真的能讓容貴妃解了禁足,成為雍王翻身的巨大助力。”</br> 南昭雪沒有說話,看著那張皺巴巴的紙,她覺得,事情并非這么簡單。</br> “我得去一趟,見見這位僧人,不管他是不是玉空。”</br> “好,”封天極一口答應,“我陪你去。”</br> “時遷一起去吧,”南昭雪吩咐說,“店里的事,先交給千張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距離晚上還早,時遷和千張又回去忙,到時候來王府匯合。</br> 南昭雪的心卻不能安穩下來,除了剛來的那段時間,還從未如此焦躁過。</br> 封天極不明所以,發現她幾次失神之后,把她擁在懷里。</br> “無論他是什么人,都不必緊張,有我在,誰也不能傷害你。</br> 不會影響到現在的生活,如果你不愿意,沒誰能強迫你做什么,明白嗎?”</br> 南昭雪眼睛泛熱,聽著他的心跳,浮躁的心慢慢沉定。</br> “好,我明白,”她用力回抱他。</br> 夜色終于來臨。</br> 百勝準備好馬車,和時遷一起駕著車,載著南昭雪和封天極出城奔向伏金寺。</br> 如封天極所說,這里就是一個小寺廟,香火也不旺,十來個僧人也都不年輕,就是靠著幾畝薄田,自給自足。</br> 天一黑,早早就關了門。</br> 到外面停住,封天極帶南昭雪到寺廟門前,他們沒叫門,直接躍過。</br> 時遷也躍不過去,百勝把他拎過去。</br> 寺廟前殿已經黑了燈,后院也一樣,只有一間小屋子,還亮著一盞微弱的油燈。</br> 時遷小聲說:“我去看看,是不是那個人。”</br> 百勝陪他一起過去,到后窗,點破窗紙往里看。</br> 果然見桌前坐著一個僧人,雖然光線不怎么亮,但還是能看看清容貌。</br> 時遷點點頭,百勝又帶著他到封天極面前。</br> “是他。”</br> 百勝也說:“王爺,應該就是玉空大師。”</br> “他怎么會在這里?”封天極疑惑,“以他的身份,住什么樣的寺廟不行,就算不住寺廟,容家也該安排好才對。”</br> 南昭雪看看四周:“也沒有埋伏。”</br> “這才奇怪,也許……是容家想要干什么,”封天極眸色深沉,“不可不當心。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南昭雪點頭。</br> 兩人正要往屋門口走,就聽里面的玉空大師道:“既然來了,就進來吧。”</br> 封天極把南昭雪護在身后,百勝首當其沖,時遷跟在他身后。</br> 剛一進門,玉空大師掃一眼百勝和時遷:“你們兩個,先在外面等著。”</br> 百勝沒動,玉空大師垂眸淺笑:“放心,我這里絕對安全,沒埋伏,也沒有機關,更沒有毒藥,其它的人也都睡了。”</br> “你們先出去吧。”</br> “主子。”</br> “去吧。”</br> 兩人退出去,封天極和南昭雪進屋。</br> 南昭雪打量玉空大師,平平無奇,除了身材高大,比較富態之外,并沒什么特別。</br> 玉空大師略一頷首:“坐。”</br> 不知為什么,南昭雪總覺得,這位玉空大師其貌不揚,但……這雙眼睛太過銳利了一些,不像是一個出家人。</br> 或者說,不像是個五十多歲的人。</br> 她沒坐,封天極也站得筆直:“玉空大師,久仰。</br> 但本王與大師似乎并沒有什么來往,不知大師這么晚找我們來,有何指教?”</br> 玉空大師目光在他臉上定了定。</br> 相貌英俊,的確威武,通身貴氣。</br> 但……</br> 他再看南昭雪,目光閃過驚艷。</br> “王爺似乎弄錯了吧?并非是我讓你們來的。”</br> 封天極短促笑一聲:“大師,若非是你去店里,又畫了東西,你以為,本王會閑得沒事過來嗎?”</br> “那么,王爺是因為看懂了畫而來的嗎?”</br> 封天極當然沒看懂。</br> 在他眼中,那就是一張皺巴巴的紙。</br> 可他現在,不能承認。</br> 他覺得,南昭雪應該是看懂了。</br> 南昭雪上前一步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