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生眼中淌出兩行淚。</br> “求你,讓我速死……”</br> “殺人犯法,”南昭雪冷聲說,“你不想活,也不該連累別人。”</br> 胡老先生:“……”</br> 書生嘴唇哆嗦,說不出話。</br> 南昭雪倒出一粒藥丸,讓他吞下:“此藥可緩解,助你體力是恢復(fù),若是想和這種病做抗?fàn)帲恢灰眢w好,心志更要堅定,否則,真的只有死路一條?!?lt;/br> “你若真想死,就和老父親深談一次,趁著自己清醒的時候干脆自盡,不要臨了還連累他人。”</br> 書生:“……”</br> “你若不想死,還想搏一搏,那就聽我的話?!?lt;/br> 他晦暗無光的眼睛頓時亮了亮:“我聽。”</br> “我來問你,你好好想想,你是如何染上這種病的,事無俱細(xì),想到的都說出來,別自以為覺得不重要。”</br> 書生仔細(xì)回想,條理分明地把事情說了。</br> 南昭雪迅速抓住兩個點,那座山,山洞。</br> 他是秋日去山里找草藥,聽說有種草藥很貴,他家境一般,文房四寶頗為費錢,就想去山里碰碰運氣,不料,來了一場秋雨,就躲到一處山洞躲避。</br> 誰知道,從山里回來以后,身體就有些不適,一度還以為只是受了風(fēng)寒。</br> “山洞在哪,能想起來嗎?”</br> “能?!?lt;/br> 胡老先生解下他身邊的繩子,他掙扎著坐起來,感覺身上比之前好了一些,也有力氣了。</br> “我可以畫出來?!?lt;/br> “這樣最好?!?lt;/br> 拿紙筆在手,他迅速勾勒,南昭雪看他一眼,果然是個有才的。</br> 真是可惜。</br> “當(dāng)時在山洞,可有發(fā)現(xiàn)什么?”</br> 書生認(rèn)真想了想:“有一股香味,我去的時候,有幾個火堆,還有些溫?zé)幔蚁氪蟾攀怯腥藖磉^,用來取暖?!?lt;/br> “后來,我發(fā)了病,情況有些嚴(yán)重,父親四處求醫(yī),有一天,就來了個小貨郎,賣針頭線腦,還有些香什么的。他對父親說,能緩頭痛什么的,父親也是別無他法,就買一點。”</br> “結(jié)果,就起效了?”</br> “是的,很神奇,我當(dāng)時就覺得很不錯,像是病一下子突然好了,”他垂下頭,雙手緊握,“沒想到,竟然是惡夢的開始?!?lt;/br> “那個小貨郎多久來一次?”</br> “就來了兩次,第二次來的時候說,他要回老家,香就寄放在一個小香鋪賣,讓我們?nèi)ツ抢镔I。”</br> “還有嗎?你家里的香?”</br> “還有一點,”書生自嘲笑笑,“對于我們來說,可抵萬金,須得省著用?!?lt;/br> 他從枕頭上取出一個小紙包,遞給南昭雪。</br> 南昭雪打開看,是一小截手指長的香,看上去平淡無奇,放在香料鋪子時,十天半月都不會有人問津的那一種。</br> 她拿起來想仔細(xì)聞聞,胡老先生趕緊攔住她:“你瘋了?”</br> “放心,不會有事,不是這么聞一聞就會中招,一定要有別的方式。”</br> “否則,他用過多次,也是老父親幫他買,他父親怎么沒事?”</br> “這倒是?!?lt;/br> “你每次都怎么用?”南昭雪問。</br> “就是點燃,放在枕頭邊,方能得片刻安穩(wěn)。”</br> “那你點燃的時候,你父親不在嗎?”</br> 書生想了想:“我清醒時,會讓父親出去,意識不清楚時,就……不知道了?!?lt;/br> 胡老先生立即會意,出去詢問,沒一會兒就回來了:“他說也聞到過?!?lt;/br> “好古怪,”他摸著胡子,“明明也聞到過,怎么一個中招,一個沒事?難道,還分人?”</br> 南昭雪搖頭,仔細(xì)看看書生的枕邊,放著一張紙,上面有點點泛黃,是烤過的痕跡。</br> “平時就在這里點?”</br> “是的?!?lt;/br> “香灰呢?”</br> “這種香,香灰并不多,我也舍不得多用,所以,并不曾見過什么香灰?!?lt;/br> 南昭雪擰眉沉思,片刻后大概了然。</br> 把香取下一點,剩下的還給書生,緩緩道:“這種法子,無異于飲鴆止渴,不是長久之計,你若有心,就要咬牙堅持,沖過去。</br> 你自己做選擇,給我一個答復(fù)?!?lt;/br> 他怔愣半晌,掩面痛哭:“我不想死……我還想讀書,想好好孝敬父親?!?lt;/br> “那就好,記住這句?!?lt;/br> 南昭雪和胡老先生從他家出來,封天極立即迎上來。</br> “如何?”</br> “回去說吧。”</br> 三人沒回王府,去了胡府,胡老先生還把他的孫子也叫來。</br> 四人對坐,南昭雪把情況說明。</br> “我還有別的事,不能天天去給他治,所以,我把針法教給你們,你們有沒有時間?”</br> “有,有啊,”胡老先生一腳踢在他孫子身上,迫使他“撲通”一聲跪下,“這小子有,我也有。”</br> “那好,”南昭雪把藥瓶拿出來放桌上,“配合這個藥,這里面不多,我明天會派人再送些來?!?lt;/br> “開始吧?!?lt;/br> 胡、公子未曾親眼見,心里多少還有點疑惑,當(dāng)他看到南昭雪出手時,撫著膝蓋的手,緩緩抬起,眼睛睜大。</br> 他們爺孫都會針炙,底子基礎(chǔ)也打得非常好,所以,學(xué)起來很容易,南昭雪一說,他們就懂了。</br> 但就是這么一點,有的人可能窮盡一生都悟不透。</br> 爺孫倆當(dāng)然明白這個道理,對南昭雪一個勁兒道謝。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趁夜色離開后,他們一點睡意也無,又一起商討。</br> “爺爺,這套針法太好了,我一定得多加練習(xí)。”</br> “那是當(dāng)然,”胡老先生無比心痛,“這是你爺爺我,用一年不吃火鍋換來的?!?lt;/br> “這算什么條件?”胡、公子啞然失笑,“明天讓我去吧。”</br> “一起去吧,我不去怕他們會心生疑惑,這樣吧,我們辛苦些,去把那個獵戶和砍柴的,一并治一治?!?lt;/br> “行?!?lt;/br> 南昭雪手捻著那點香:“就是這么一點東西,讓人家破人亡?!?lt;/br> “那書生治愈的機(jī)會有幾成?”</br> “一半一半吧,關(guān)鍵還得看個人意志,以及,好了之后能不能很好的控制,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。”</br> “你猜到這東西是怎么讓人中毒的嗎?”</br> “差不多,”南昭雪把香收好,“香無毒,香味也是微毒,關(guān)鍵在于香灰。香灰極少,放在枕邊,不知不覺就吸入,他們渾然未絕?!?lt;/br> “我猜測,當(dāng)時在山洞中,燒的那幾個火堆里,就有這些東西。”</br> 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(yuǎn)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(jī)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