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昭雪只知道封天極有安排，但不知道具體細節。</br> 今天的一切，如同潘多拉盒子，拉開就指不定是什么驚喜。</br> 她端著杯果酒，興致勃勃。</br> 一曲罷，樂師們也沒有退下，手指一轉，弦動聲起，又是一段樂。</br> 南昭雪立即聽出，這樂和之前的不同。</br> 很快，從門外進來幾個人，身上穿的衣裳，臉上的妝容都不同。</br> 她瞇著眼睛，其它人也有點疑惑，但都興致不錯。</br> 直到這些人開口，南昭雪才明白，他們表演的是一種小戲種。</br> 和大氣京劇不同，聲音軟，身段柔，還怪好聽的。</br> 而且，吐字清楚，都能聽得懂。</br> 這唱的是……以假亂真，貍貓換太子的戲碼。</br> 南昭雪偏頭看一眼封天極，封天極略一頷首。</br> 開始了。</br> 她目光輕掃，其它人都好奇地看，以前在大殿上表演這種，可從來沒有過。</br> 包括太子在內，也看得津津有味。</br> 而他身邊的太子妃，卻是一臉的諱莫如深。</br> 呵，這是心虛了嗎？</br> 再看皇帝身邊的拓拔公主，臉色也微微變了變。</br> 戲并不長，但該說的都說了。</br> 唱戲的一停，皇帝也有點疑惑道：“今天這個倒是新奇，禮部，是你們安排的嗎？”</br> 禮部尚書丁銳進趕緊站起來：“回皇上，是永王殿下的建議，臣也覺得新奇可行。”</br> “老七？”皇帝更納悶，“他還有這閑心？難得，他那個性子，還懂這些。”</br> 丁尚書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，說實話，他為這次使團來訪做了不當安排，從提前兩個月就開始忙碌，進行安排，既不能丟了國家的顏面，又不能讓人家說苛待。</br> 這個度還是不太好掌握。</br> 可他沒想到，等使團到了之后，禮部反而比之前更輕松。</br> 原因無他，因為永王時不時要插手，還說，一切后果由他承擔，更關鍵的是，永王還以為安全問題為由，直接把使團扣在驛館。</br> 禮部安排的那些行程，也根本用不上。</br> 他百思不解，后來干脆不想，跟著永王走便是。</br> 他知道，永王的背后是戰王。</br> 戰王殿下這么做，一定有深意。</br> 他隱約感覺到，究竟有什么深意，馬上就要揭開。</br> “父皇！”一聲響亮的呼聲，響徹大殿。</br> 丁尚書回頭：深意來了。</br> 封天徹邁大步而來，他穿著薄甲，腰下佩刀，步步鏗鏘。</br> 見他這副打扮，不少人不由自主摒住呼吸。</br> 皇帝也挺直腰背：“老七，你不是在外頭防守嗎？”</br> “回父皇，正因為兒臣在外面防守，才有重要的發現，事關重大，必須親自來向父皇稟報。”</br> “哦？什么重要的事？”</br> 封天徹一揮手，薄甲閃著刺目的光：“帶上來！”</br> 南昭雪真心覺得，盔甲很帥氣。</br> 她低聲問封天極：“王爺穿盔甲，也這般好看嗎？”</br> “我穿比老七穿好看多了，我的是金盔帥甲，他的資歷不夠，穿不得。”</br> 南昭雪微挑眉：“有機會可見王爺一展風采。”</br> “當然。”</br> 眾人的目光都被外面進來的人吸引。</br> 他穿著胡服，身材高大，臉上戴著青銅面具。</br> 本朝的人面面相覷，不知此人為何如此怪異，使團的人一見，卻都變了臉色。</br> 南昭雪看向上面的拓拔公主，她不再像之前那樣，小鳥依人的靠著皇帝，也不由自主繃緊了身子。</br> 皇帝問道：“這是何人？”</br> 二王子上前，行了個吳離禮：“回陛下，我乃是吳離二王子，拓拔安。”m.</br> 一言出，滿堂驚。</br> 皇帝擰眉看向坐在使團席中的拓拔安，他沒問，但眼神森然，說明一切。</br> 拓拔安站起來，腦子里嗡嗡的，這種情況，實在出乎他的意料。</br> 這兩日的不安落到實處，重重砸下，他想過危險，沒想到是這么大的危機。</br> 心頭的狂躁一浪高過一浪，他強自按壓住：“陛下，此人純粹是胡說八道！我帶使團入京多日，又見過陛下，帶來公主，送上禮物，如今要返程，此人卻冒出來，請陛下不要上他的當！”</br> “朕還沒有那么糊涂，不會輕易上當，”皇帝語氣冷淡。</br> 這伙子使團，真是掃興起來沒個完，幺蛾子事一件接著一件。</br> 他心里不耐煩，問封天徹：“老七，這是怎么回事？”</br> “父皇，”封天徹大聲說，“兒臣本也不相信，但此人把事情來龍去脈說得清楚，而且，還有玉佩為證，請父皇明鑒。”</br> 他雙手捧上，圖四海趕緊下來接走玉佩。</br> “此玉佩乃吳離皇室之人才有，并非尋常玉佩。”</br> 皇帝沒接，圖四海捧著，他掃了一眼：“拓拔安，你有嗎？”</br> 他問假拓拔安。</br> “陛下，我之前也有，初次進宮時還曾佩戴，但后來……”他一頓，“驛館進入刺客，我的玉佩就不見了。”</br> 封天徹嗤笑一聲：“你可沒提過這件事，本王的人就守在外面，這么多天，也曾問過你們有沒有人傷亡，有沒有丟失東西，當時都是一口咬定沒有，怎么？今日又拿刺客來說事？”</br> 假拓拔安知道這個借口拙劣，但他一時想不出別的說辭。</br> 他當時的確想找到拓拔安那塊玉佩，但對方逃得太快，只拿到了身份文諜和信物，玉佩被他隨身帶走。</br> 假拓拔安深吸一口氣，行個禮道：“陛下，我這次來，是帶著誠意而來，也是希望兩國交好，進入貴國時，通關文諜，信物，一樣不少，到皇城時，也是一一被檢驗過，東西俱在。”</br> “難道，就因為此人的一塊玉佩，就說我是假？我們這么多人難道是假的？我們的公主……難道也是假的嗎？”</br> 這話的確致命。</br> 如果真正的拓拔安不拿出點什么有用的，沒人跑到吳離國去給他們驗真偽，單憑上面坐著的拓拔玉兒，就足可以翻盤。</br> 南昭雪輕撫琉璃戒，進宮之前，也曾問過二王子，除了玉佩，他可還有別的。</br> 二王子說，只要讓他上殿，他就有辦法自證，那些人，假的就是假的，架不住對質。</br> 封天極的意思是，封天徹負責守防，人是必須由他帶上來，至于能否力證真身，也想看看這位的真本事。</br> 至于那些賣山貨的人，還得等到，他處于下風之后再上。</br> 這場真假大辯論，終歸是看定了。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