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碧月，把燈端過來，你去休息吧。”</br> “小姐，您不睡嗎？”</br> “不用，我再等等王妃，我去吧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南昭雪雙手按著眉心，頭腦清醒不少，她不是沒意識到這種困倦不對勁，但自我檢查過幾次，都沒有什么問題。</br> 中毒也不可能，琉璃戒從未提過警示。</br> 莫非……是她的靈魂和這身體，終究還是不能太契合？</br> 她心頭微沉，若是之前，她一心只想著趕緊找到方法，離開這里，好回去報仇。</br> 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，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再想離開的事了。</br> 思緒一專注，她的意識一恍惚，她以為再次入睡，眼開眼卻發現，竟然是又到了那個滿是齒輪的夢境中。</br> 這次，她沒著急著去找那兩個纏著絲線的齒輪，而是不斷往前走，退到齒輪外。</br> 這一看，她就明白過來，為什么看到太子東宮的假山排列，會眼熟。</br> 那些假山的排列順序，和這些齒輪的排列順序，一模一樣。</br> 南昭雪閉閉眼睛，再次睜開，沒錯，這不是幻覺。</br> 可這是為什么？</br> 這里除了齒輪，什么也沒有，連個人影都不見，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。</br> 她找到那兩個纏著絲線的輪子，拔下頭上發簪，迅速割斷僅剩下的幾根，隨著線斷，齒輪微微“吱呀”一聲，恢復正常，和其它的齒輪，一般無二。</br> 窗色，夜色深濃。</br> 遠處，層層機關的千機閣中，高聳的塔內，“咔”一聲，一枚齒輪崩落，原本轉得歡快的小齒輪模型，零散崩塌。</br> 一人睜開眼睛，眸中深沉一片。</br> “解開了？這可不妙啊。”</br> ……</br> 天近黎明，封天極才回府。</br> 他輕手輕腳，在外屋散了寒氣，才進里屋。</br> 看到歪倒在美人榻上的南昭雪，眉頭微蹙。</br> 輕輕抱起她，回到床榻上。</br> 南昭雪眼皮掀了掀，見是他，嘴里咕囔：“回來啦，怎么這么晚？怎么樣，順利嗎？”</br> “順利，”封天極摟她在懷，“睡吧，明天再說。”</br> “嗯。”</br> 她像只小貓，鼻子輕輕嗯一聲，往他懷里蹭了蹭，封天極低低聲笑一聲。</br>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。</br> 南昭雪醒來時，都覺得外面的陽光刺眼睛。</br> 她一下子坐起來：“崔嬤嬤！”</br> 崔嬤嬤趕緊進來：“王妃醒了？要起嗎？”</br> “當然，什么時辰了？怎么也不叫我？”</br> 崔嬤嬤抿嘴笑：“王爺說了，讓您多休息，不準咱們打擾，左右無事做，王妃歇歇也挺好。”</br> 南昭雪難得有點害羞，這可真是……誤會大了。</br> 明明昨天晚上什么都沒做好吧？</br> “王爺呢？”</br> “王爺一早出門去冰湖抓魚，現在應該在廚房。”</br> 南昭雪心頭微熱：“簡單梳妝就好，我去看看。”</br> 崔嬤嬤手腳利索，梳妝上拿起大氅給她披上。</br> 到廚房的時候，看到幾個廚房嬤嬤正不遠不近地圍著封天極。</br> “王爺這刀法真是厲害。”</br> “把魚剔得如此干凈。”</br> “給王妃吃，能不干凈嗎？”</br> “那是，王妃是咱們王府最金貴的。”</br> “王爺，這刀法能傳給我們嗎？”</br> “可以，”封天極也不吝嗇，“等讓百勝來，讓他教你們，他曾在用刀對付敵軍細作，割了三千六百刀。”</br> 眾人：“……”</br> 南昭雪抿嘴笑，這大直男，能養出手底下幾個直男，一點也不奇怪。</br> “王妃來了！”有人發現她，驚喜叫一聲。</br> 眾人紛紛上前行禮問候。</br> 南昭雪一一點頭：“在忙什么？”</br> “等著，我做道魚給你吃，”封天極身上裹著半截圍裙，“我最拿手的，以前在邊關時，只有過年時受不住他們的央求，才做一次。”</br> “好”南昭雪解下大氅，“還有別的什么食材？我再做一道。”</br> 廚房里少有的熱鬧，這種場景難得一見。</br> 她們都在暗暗地想，王府是真好，王爺和王妃的感情也好，沒有什么側妃妾室的裹亂，她們廚房也是干干凈凈，沒什么臟污害人的東西。</br> 都過舒心安穩的日子，多好。</br> 以前王妃沒嫁來時，王府總缺了點人氣兒，那會兒誰能想到，王爺會下廚？</br> 一切都是王妃帶來的福氣！</br> 南昭雪毫不知情，自己又攬了一波人氣。</br> 一邊吃飯，一邊聽封天極說昨天晚上抓捕的事。</br> 兩個地方的人，全數落網，無一錯漏。</br> “他們都是哈斯部的人？”南昭雪眼睛微亮，“這個牧仁松，是把他的人都帶來了？”</br> “這些人大部分是他的心腹，嘴很硬，不過，人多，總有一兩個能撬開的。”</br> “使團那邊的日子也好過不了，”南昭雪挑眉淺笑，“昨天在東宮，我給他們的酒中加了點料，究竟是死是活，得看他們的態度。”</br> 封天極給她夾一筷子魚肉：“無論什么態度，牧仁松想全身而退，是不可能了。”</br> “美色誤人，怪他自己。”</br> 南昭雪笑容狡黠：“王爺有沒有在哈斯部上做點文章？”</br> 封天極握握她手指：“你最聰明。不錯，我已經去信邊關，這個機會不容錯過。”</br> 吃過飯，南昭雪隨封天極去書房，她在沙盤上，推出東宮假山的排列。</br> 封天極本來想和她對戰一場，一看這些，奇怪道：“這不是東宮暖閣外的假山嗎？”</br> “王爺可知道，這假山是何時修建的？”</br> 封天極略一思索：“這個我倒不知，在沒有太子之前，東宮一般都是封閉，沒人能隨意進去，有了太子之后，就更不能隨意進出。”</br> “我在邊關時，就已經封了太子。”</br> “怎么？這些假山，有什么不妥嗎？”</br> 南昭雪微抿唇，要怎么說？總不能說，我覺得自己我腦子里有齒輪，你信嗎？</br> 這誰能信？</br> 她正想找一種什么合理的說辭，封天極握住她手道：“雪兒，你有什么事，一定要對我說，你解決不了的，我替你解決，我解決不了的……我也沒什么解決不了。你要信我。”</br> 南昭雪一時也不知是該哭還是笑，感動倒是真的。</br> 她臉色凝重：“王爺，其實我有一個秘密，一直沒有告訴你。”</br> “什么？”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