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銳進他們剛一入座,時遷就進屋招呼。</br> “幾位客官,要什么樣的?看看單子。”</br> 丁銳進掃一眼,遞給拓拔安。</br> “丁尚書作主即可。”</br> 丁銳進也不再客氣,他之前也來過兩回,輕車熟路點了他愛吃的。</br> “幾位稍坐,先給幾位上茶!”</br> 時遷出門轉身進隔壁屋。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正坐著喝茶,對面還有胡老先生,這次又帶來個新消息。</br> 為了嘗一口新菜式,也是拼了,從一個與世無爭,淡定無比的高大形象,變成一個整天呼朋喚走,走街轉巷打聽小道消息的……老混混。</br> “我聽說那個先生家的兒子,本也是個人才,四書五經讀得透,也不知道怎么的,忽然就……”</br> 正說得來勁,時遷進來了。</br> “主子,您過目。”</br> 南昭雪掃一眼:“嗯,按照說好的辦。”</br> “是。”</br> 胡老先生一把拉住時遷的袖子:“哎?那我呢?”</br> 南昭雪哭笑不得:“老先生,你先讓他走,我有別的給你。”</br> 胡老先生一下子收回手:“趕緊走。”</br> 時遷:“……”</br> 這才幾天的功夫,這老爺子變得也太快了吧?</br> 明明之前去他家還一副高冷難請的樣子。</br> “你給我什么?”胡老先生根本不管他怎么想,眼睛巴巴看著南昭雪。</br> “這個。”</br> 胡老先生接過:“糖?”</br> “差不多,你嘗嘗就知道。”</br> 胡老先生頓時有點失望,一邊嘀咕一邊扒拉開糖紙:“我這把年紀了,還給我糖吃,我又不是……”</br> 話沒有說完,眼睛一下子睜大,手指著嘴,“嗚嗚”出聲。</br> 封天極瞇著眼睛,一臉警惕地看著他:“怎么個意思?你嘴被封住了?”</br> 胡老先生瞪他一眼,低頭看看剩下的幾顆糖,又眼巴巴看著南昭雪。</br> 封天極有一瞬間的懷疑:“他是突然瘋了嗎?”</br> 南昭雪差點被嗆住。</br> “你放心吃,我還有。”</br> 聽她這么說,胡老先生鼓著的腮幫子才慢慢松下,瞇著眼睛仔細品味嘴里的東西,一點點咽下。</br> “這是什么?微苦,后來又有些甜,好像還有酒,這味道……可太神奇了,老夫活了幾十年,還從未吃過這樣的糖。”</br> “這是酒心糖,”南昭雪介紹,“里面的確有酒。”</br> 封天極聽胡老先生的描述,也很好奇,一顆糖能吃出這么多味兒來?</br> 他目光落在糖上,還沒來得及所動作,胡老先生立即把桌子上的糖全都收走。</br> 封天極:“……”</br> 他轉頭,委屈巴巴看著南昭雪。</br> 南昭雪無奈撫額。</br> 隔壁房間,該上的東西一一上好,時遷也退出去。</br> 丁銳進笑道:“二位,請用吧。”</br> 牧仁松在聞到香氣的那一剎那,心里有掀起疑惑,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嘗嘗。</br> 肉入口,和他之前吃過的那些,果然大不相同。</br> 拓拔安眼睛也微亮:“果然不錯。”</br> “二位喜歡,就多吃些,這里的食材足夠新鮮,前兩日剛上了新菜式,本官也要了些,都試試。”</br> 之后,都不再說話,埋頭一通吃。</br> 丁銳進目光掃過牧仁松手邊空了的兩個盤子,拿帕子壓壓嘴角,漫不經心道:“二位,覺得如何?”</br> “很不錯,多謝丁大人。”拓拔安說話比較客氣。</br> 牧仁松則不同,他心里有氣,也不是一頓飯都消除的。</br> “湊合吧,我們……也是以肉食為主,這種也經常吃。”</br> 丁銳進心里冷笑,你就吹牛吧,還經常吃,剛才吃的跟餓死鬼投胎一樣。</br> “能得大將軍一句湊合,也算不錯,不大將軍吃飽了沒有,不必客氣,”丁銳進看著他的臉,“剛才見大將軍吃這盤嫩兔肉吃得開心,不如再來一盤?”</br> 兔肉,這兩個字如同鋒利的針,狠狠扎向牧仁松。</br> 他霍然站起,臉色慘白如紙,不可置信地指著空盤:“你……你說什么?這是兔肉?”</br> “不錯,”丁銳進摸著胡子說,“這是用特殊方法制過的兔肉,有羊肉的鮮,但又沒有羊肉的熱,吃多了也不會……”</br> 話音未落,牧仁松一拳頭捶在桌子上,那兩只空盤子跳起,啪摔在地上。</br> 丁銳進臉上笑容僵住:“大將軍,這是何意?”</br> “你好歹毒!”</br> 丁銳進莫名其妙,臉也沉下:“大將軍!本官好心好意請二位吃飯,你吃飽喝足就開始罵娘,這不太地道吧!”</br> “你是誰的娘?”牧仁松怒火三丈高。</br> 丁銳進:“……”</br> 拓拔安額角的青筋迸了迸,看一眼牧仁松:“好了,你這是激動什么?丁尚書又不知道你的習慣。”</br> “什么習慣?”丁銳進反問,“習慣吃飽了罵人?”</br> 拓拔安勉強笑笑:“丁尚書誤會,他并非有意,只是一時激動。</br> 您別看他現在強壯如牛,其實小時候秀瘦弱,體質也不好,一吃兔肉,就會渾身不適。</br> 之前我們也不知道,后來幾次差點要了性命,一吃就高熱,這才為我們所警覺。”</br> 丁銳進擰眉:“有這等事?本官不知。”</br> 正說著,時遷推門進來,看到地上的盤子:“喲,幾位客官,這是怎么了?沒燙著吧?”</br> “店家莫怪,”拓拔安拿出一錠銀子,“我這屬下不小心打破了盤子,實在對不住,這些錢就當是賠償吧。”</br> “客官哪的話,幾位能來是看得起小店,摔碎個東西在所難免,只要不是故意,不是來找茬的,無妨,無妨。”</br> “沒事就好,幾位先吃著,稍后我會派人來打掃。”</br> 時遷退走,轉身到隔壁。</br> “主子,方才小的進去,看到丁尚書給小的打的手勢。”</br> 時遷說著對南昭雪比劃了一下。</br> 一看到這個手勢,南昭雪和封天極對視一眼。</br> 這個牧仁松,果然不是什么吳離人,而是哈斯部的人。</br> 封天極之前在邊關,對許多國家和部落的習俗了若指掌。</br> 哈斯部是個游牧民族,擅長打獵,相傳他們的祖先曾遇到過什么劫難,關鍵時刻,是兔子挖的洞絆倒了追殺他的人的馬,他順勢滾到山坡下,才僥幸逃過一劫。</br> 因此,他吩咐族人,兔子雖不是他們的圖騰,但也不能吃兔子肉。</br> 而吳離人,卻根本沒有這個習慣。</br> 由此可見,牧仁松是哈斯部的人。</br> “另外,”時遷略一思索,“小的還有一個發現。”</br> “你說。”</br> “小人之前跑江湖,什么人也見過,”時遷壓低聲音,“方才看那個二王子,右手無名指有一種小圓印的燙傷痕跡,和一種練戲法賣藝人手上的傷疤很相似。</br> 而且,牧仁松坐姿大開大合,坐在他身邊的二王子反倒有些拘謹,對他的姿勢并不是討厭,而是容忍。”</br> 封天極微擰眉:“二王子在吳離國并不受重視,但也不至于如此。除非……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