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名被毒殺的暗衛就停尸在王府的一處小院。</br> 他們每個人早都做好隨時死去的準備，等有人身死時，在周圍的人會趕來送一程。</br> 這是這么多年的習慣。</br> 按說，暗衛連影子都不如，影子至少可以出現在陽光下，但他們，永遠只能在暗處。</br> 他們之間不可隨意聯絡，不能透露行蹤，但，封天極給了他們最溫暖的這條規定。</br> 一共七人。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到院中時，他們都上前行禮。</br> 什么也沒說，盡在不言中。</br> 那名死去的暗衛還很年輕，他來王府的次數最多，南昭雪對他也是臉熟。</br> 上一炷香，等香燃盡，他就要被帶走火化。</br> 想起前世時隨軍在邊境上搏殺，那些死去的年輕特種兵，也像這個暗衛一樣，連名字都不知道，過著平淡安寧日子的百姓，也不知道，在那一刻，為了守護他們的，鮮活的生命就這么沒有了。</br> 南昭雪正走神，七名暗衛忽然朝她跪下。</br> “王妃！”</br> 南昭雪不明所以：“你們這是干什么？”</br> “有話起來說。”</br> “王妃，我們……有一個不情之請。”說話的人看上去年紀最大，但也不過二十五六。</br> “你說。”</br> 暗衛沒起身，咬咬牙道：“屬下知道，這樣冒然對王妃提出請求，是犯了大忌，稍后屬下等愿意接受責罰，自領三十棍。”</br> 封天極沒說話，暗衛繼續說：“王妃，屬下等，想請王妃賜教，那晚，您用的是什么兵器，能否教教我們，我們想多做出一些。”</br> 原來如此。</br> 南昭雪心口微松，還以為他們要提什么要求。</br> “這個不難，你們先起來，聽我細說。”</br> 幾個人眼中閃過喜色。</br> “你們在此稍候。”</br> 南昭雪轉身往外走，封天極下意識要跟上。</br> “王爺也在此等著。”</br> 封天極：“……”</br> 南昭雪走到外面，這個院子僻靜，左右也沒什么人，她把兵器從琉璃戒中拿出來。</br> 幾個人正在院子里，大眼瞪小眼，見南昭雪回來，把目光都對準她。</br> 她雙手一托：“就是這個。”</br> 封天極一眼認出：“這不是……”</br> 百勝也認出來：“鳥銃！”</br> 幾名暗衛也是見過世面的，尤其在兵器方面。</br> “可是，王妃，聽聞這東西很難駕馭，搞不好會傷到自己，威力也沒有那么大才對。”</br> 南昭雪點頭，認真解釋：“你說得不錯，那是一般鳥銃的通病，其實并非只是鳥銃本身的問題，還有它噴射出來的那些東西，也是至關重要。”</br> “我這把，和尋常的不同，”南昭雪遞到他們面前，指給他們看，“看這里，還有這個地方，都是關鍵，你們說的，容易傷到自己，那是因為這個地方沒做好，沒用好的材質，會后炸。”</br> “另外，我這里面放的東西，也和尋常的有區別。”</br> 南昭雪對百勝道：“之前王爺不是送你一把？拿來看看。”</br> “哦，是，是，”百勝回神，撒腿跑出去拿。</br> 封天極忍不住說：“你還送過我一把。”</br> “對，你那把和我這把是一樣的，就是略小一些，因為考慮到你需要隨身攜帶，我這把只是偶爾用用。”</br> 封天極半天沒找到存在感，現在聽南昭雪說，送他的那把鳥銃和她的一樣，頓時嘴角上翹。</br> 百勝很快拿了來，他也一直珍藏著沒用，一是沒機會用，二也確實不太會。</br> “大家來看，”南昭雪走到一旁的桌子前，把兩把放下比對。</br> “百勝這把，這個地方，是我給他改造過的，不然也會容易受傷，但這里，”她手指一點，“這里沒法改，所以，給他用的彈珠，是比我的這個小一些，當然，這樣殺傷力也就小了，可相比起刀劍，還是強大很多。”</br> 百勝把小布袋里的彈珠拿出來，這才發現，果然是小一些。</br> 他心里感動，他只知道那次王爺入宮，把這把鳥銃要了回來給他，卻不知道，還被王妃改造過，降低了危險性。</br> “你們若是想用，也不是不行，”南昭雪目光掠過眾人的臉。</br> 他們眼睛發亮，晶晶有光，滿含期待。</br> “我可以先畫圖紙，你們先琢磨一下，這個你們也可以先拿去，可以拆散看，不過，等真正造的時候，要說一聲，我得對你們用的材質嚴格把控。”</br> 幾名暗衛喜出望外，能救王妃賜教，已經算是奢望，現在這樣的結果，是他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。</br> 幾人立時跪下叩頭：“多謝王妃！”</br> 把東西交給他們，南昭雪就回自己的院子。</br> 忙了一晚，一放松下來就覺得無比疲倦，崔嬤嬤給她寬了衣裳，還沒來得及洗漱，端著熱水進來看時，她已經睡著。</br> 夢里，她急促穿梭在雨林，光影斑斑，熱氣升騰，四周偶爾聽見槍聲，她辨別著方向往前奔。</br> 忽然前面出現一人對她舉槍，她迅速躲過，反手還擊，對方應聲倒地。</br> 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，腳下一空，似在往下墜。</br> 墜到底，聽到有什么轉動的聲響，睜開眼，又站在許多齒輪中間。</br> 她顧不上別的，趕緊去找那個被金絲線纏繞的齒輪。</br> 金絲線已經被她割得差不多，她猜測，這就是她腦中的禁錮所在，雖然還不清楚，為什么會以齒輪的形式出現。</br> 但自從這些金絲線被割斷開始，她心中情動，或者與封天極親密接觸時，很少再頭痛。</br> 絲線少了，被捆著的齒輪也轉得快了一些。</br> 她拔下頭上發簪，變成鋒利小匕首，開割。</br> 剛割斷兩三根，忽然聽到有人叫她。</br> 她猜測著自己可能是快醒了，趕緊抓住時間。</br> “小姐，小姐！”</br> 南昭雪無奈的嘆口氣，睜開眼。</br> 碧月站在床邊，一臉憂心地看著她。</br> “怎么了？”她撫撫額頭，這才發現，滿頭是汗。</br> “小姐，您是不是做惡夢了？滿頭是汗，睡得極不安穩，把奴婢嚇壞了。”</br> 南昭雪坐起來：“我有說了什么夢話嗎？”</br> “說了。”</br> “？？”</br> “不過，奴婢沒有聽清楚，聲音很小。”</br> 南昭雪心說看來還是得小心些，如果晚上入夢，說了不該說的，讓封天極聽到，那可就不妙了。</br> “碧月，”她指指床邊小凳，“坐，我有話問你。”</br> 碧月趕緊坐下：“小姐，您有什么吩咐？”</br> “上次我去莊子上，去了你說的那個小山坡，就是我昏迷的那個，自那天之后，你想想，在莊子周圍，還有過什么人出現嗎？”</br> “人？小姐指什么？”</br> “就是一些……奇怪的人，和莊子上，村子里的不一樣的，或者，比如道士、和尚、道姑或者大仙兒什么的。”</br> 碧月認真想想：“小姐是說，神婆？”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