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在圣輝村，卓老太爺的院子門前，南昭雪也有這樣的感覺。</br> 當時就有些不太舒服，是封天極說，門前有什么陣法。</br> 現在，走在宋家去后宅的路上，這種不舒服的感覺，又出現了。</br> 她手指微彈，路邊的草叢中樹下，溢出一點不易察覺的香氣。</br> 到宋老夫人院子門前，家丁站定，對守在門口的嬤嬤道：“嬤嬤，這是宮里來的太醫，請進去通傳一聲。”</br> 那嬤嬤打量一眼沈太醫，滿臉都是不高興：“怎么又是你？上次就是你，我家老夫人不想讓你看，你還來？”</br> 沈杏林淡淡道：“林太醫吩咐本官前來，自是要來的。”</br> 嬤嬤還想說什么，南昭雪嘖了一聲道：“沈太醫，你身為太醫也是有官職的，是幾品來著？”</br> “從四品。”沈杏林如實說。</br> “哦，從四品，在京官中的確不算高，但我記得，宋家大人似乎也只是四品官吧？</br> 您這種平時只給宮中貴人看病的太醫，出來以后也受這種老奴才的氣呀？我還以為，您有多風光呢。”</br> 沈杏林淡淡道：“本官是奉林院正之命而來，是皇上對宋家的恩澤，不分官品。”</br> “皇上的恩澤？”南昭雪淺笑，“人家似乎并不想要。”</br> 嬤嬤的胖臉神色一變，仔細打量南昭雪一眼，見她穿著小太監服，但長得俊秀，眉眼間也有幾分傲氣。</br> 雖說她們私心瞧不起太監，但皇上身邊的近侍她們有十條命也惹不起。</br> “你等著，我進去回稟。”</br> 家丁干笑兩聲：“不只小公公在哪里當差？”</br> “怎么？盤問咱家嗎？”</br> “不敢，不敢。”</br> “不敢就滾下去，什么人也配讓我生這個鳥氣！”</br> 家丁不敢多言，灰溜溜地走了。</br> 很快，那個嬤嬤又回來了，福了福身說：“請吧。”</br> 南昭雪掃一眼她的膝蓋，剛剛福身，連膝蓋都沒彎。</br> “沈太醫先請，”南昭雪側身讓開路。</br> 沈杏林在前面走，剛走沒幾步，就聽到身后“撲通”一聲。</br> 驚詫回頭，剛才的那個嬤嬤不知為何，雙腿跪在地上，正捂著腿吡牙咧嘴。</br> 他回過頭，眼底掠過一絲笑意。</br> 到里屋門前，被一位嬤嬤攔下。</br> 看此人的穿著打扮，比方才外面那個守門的要好不少。</br> “沈太醫可進，其它的人，就留在這里等吧。”</br> 南昭雪手指輕輕拍著藥箱，漫不經心道：“其它的人，指的就是咱家嘍？”</br> “小公公，”嬤嬤皮笑肉不笑，“老夫人的臥房，實在不方便。”</br> “哦，”南昭雪點頭，“是這樣。宋家可以呀，一路進來，規矩不少，連個看門兒的都鼻孔朝天，咱家連皇上的尚書房都去過，在這兒給擋住了，服氣。沈太醫，那您自己進去。”</br> 嬤嬤臉上的笑容僵住：“小公公這話說的……”</br> 南昭雪看著她，等著她繼續往下說。</br> 嬤嬤被她這雙眼睛一盯，噎得不知道該說什么。</br> 此時，里屋有人挑簾出來。</br> 她大約三十歲出頭的年紀，頭發梳得一絲不茍，身穿褐色兔毛對襟馬甲，帶著幾分貴氣。</br> 雖然也是個嬤嬤，但明顯與其它的不同。</br> 她的皮膚白凈，眼角的皺紋淺淺，眼睛是單眼皮，右眉尾有一顆淺棕色的痣。</br> 南昭雪一眼就認出，這就是趙汀慈所說的那個假道姑。</br> “瑛嬤嬤，”方才攔住南昭雪的嬤嬤趕緊行禮。</br> 瑛嬤嬤擺擺手，目光掠過沈太醫，最終在南昭雪身上落定，目光雖不說多銳利，但帶著審視。</br> “小公公是在尚書房當差的？”</br> 南昭雪笑了笑：“嬤嬤這話問的，你們府中的人已經有人問過，怎么，咱家在哪里當差，到了這宋府，還得一一報個清楚嗎？”</br> “倒也不是，”瑛嬤嬤神色不改，“只是我家老夫人也是常在宮里走動的，以前在太皇太后跟前，也算是得眼的人，否則，也不能勞駕太醫來，為了老夫人的安危……”</br> “老夫人常在宮里走動嗎？”南昭雪眨眨眼，“那可得趕緊把身體養好了，否則這年終尾宴，萬一去不成可怎么好？咱家不才，到時候也要跟著師父去席間張羅幫忙，到時候還要向宋老夫人請個安。”</br> 瑛嬤嬤八風不動的臉上，總算出現一絲裂痕。</br> 年終尾宴，那得是皇室宗親，或者是誥命在身，又或者是一二品大員的夫人，才能有資格參加的。</br> 像宋老夫人這樣，兒子不過就是個四品官，她自己也無誥命，哪有資格參加？</br> 若是太皇太后在時，或許還有一絲可能，但現在……</br> 瑛嬤嬤見眼前的小太監口齒伶俐，又提到他“師父”，以及年終尾宴，就知道地位一定不低。</br> 最好還是不要輕易得罪。</br> 她對沈杏林福了福身：“沈太醫辛苦，上次沈太醫走后，老夫人深感歉意，覺得自己在病中頭腦不清楚，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，還請沈太醫千萬不要怪罪。”</br> 沈太醫略一頷首：“無妨。”</br> “請吧，”她側身挑簾，又對南昭雪道，“小公公，請吧。”</br> 南昭雪提著藥箱先一步進去，一進屋就聞到一股說不清的味道。</br> 有香味，有藥味，還有……</br> 她還沒分辨清楚，目光就被床上的人吸引了。</br> 床上斜靠著一個女人，雖然氣色不佳，但皮膚光滑，眼角的皺紋只有寥寥數根，嘴唇蒼白，因咳嗽的關系，嘴角上似沾了一點血跡，病弱中添了幾分艷麗。</br> 南昭雪心中愕然，幾乎要以為走錯地方，認錯了人。</br> 這……這是宋老夫人？</br> 哪里談得上一個老字？</br> 難道，這位老夫人是原來宋老太爺的續弦？</br> 那倒是有可能。</br> 一時間，南昭雪心里千回百轉，冒出無數想法。</br> “沈太醫，”老夫人緩緩開口，“有勞你了。”</br> 沈太醫點點頭，看向南昭雪手中的藥箱。</br> 她這一開口，南昭雪又覺得，這聲音倒像是個老人。</br> 不說有多老吧，至少得有四五十歲。</br> 奇了。</br> 南昭雪把藥箱遞給沈太醫，心中疑惑叢生。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