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腳步微微一滯，又迅速恢復如常。</br> “六弟，六弟妹，你們怎么來了？”</br> 他笑容滿面，語氣熱情，看不出別的情緒。</br> 封天極行禮道：“太子殿下，我來是有事想請教太子妃。”</br> “哦？什么事？”</br> 太子妃壓制心中火氣，太子這個蠢貨，幫不上一點忙也就算了，現(xiàn)在還總是給她找麻煩。</br> “太子殿下，”她忍不住回答，“此賤婢說，是你身邊的人，是嗎？”</br> 太子臉上露出詫異，低頭看香淮：“你……本宮想一下，你不是太子妃身邊的掌事宮女嗎？”</br> 一句話，就把他自己擇干凈了。</br> 南昭雪準確捕捉到太子妃眼中一閃即過的譏諷。</br> 香淮抬頭，滿目震驚：“太子殿下……”</br> “本宮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，再說，”太子看著太子妃，眼中滿是深情，“本宮身邊的人，哪有什么宮女，都是太監(jiān)，偶爾出宮假扮個小廝，也是太監(jiān)。太子妃與本宮夫妻情深，本宮不需要什么宮女貼身伺候。”</br> 別說南昭雪，就是太子妃聽著這話，也快吐了。</br> 最可笑的就是香淮，蠢得現(xiàn)在都看不清局勢，伸手抓住太子衣袖：“殿下，殿下……你說過，要讓奴婢做個侍妾，將來生下一兒半女，還要……”</br> 還沒說完，太子一腳踢開她：“混帳！胡說八道，滿嘴胡沁！這樣的人，本宮豈能容你在太子妃身邊伺候？”</br> “來人！”</br> “慢著，”太子妃出言喝止，“香淮是本宮身邊的人，她雖自己不認，但這是事實，年紀小，難免一時想得多，這也正常，太子殿下，妾身就為她求個情，讓妾身來處置她吧。”</br> 太子臉上神情微僵，想拒絕，但當著封天極和南昭雪，又不好與她擰著來。</br> 只能勉強笑笑：“你身子不好，父皇也說讓你好好養(yǎng)身體，這等小事，就不必親自管了，再說，這種賤婢還有什么好求情的，打殺了便是。”</br> 南昭雪心中冷笑，太子還真是欲蓋彌彰，這么急著就要打殺香淮，要說香淮不知道點什么，那她也不信了。</br> 香淮滿臉淚痕，震驚地看著太子，似乎不敢相信，這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。</br> 明明之前，那么深情……</br> 太子妃也覺得太子有貓膩，心里火氣一漲再漲，恨不能當場就和太子翻臉。</br> 但她又不想讓南昭雪看熱鬧，更不能讓什么隱秘暴露在她和封天極面前。</br> “太子殿下一向賢德，”封天極緩緩開口，“父皇經(jīng)常夸贊，讓我等以太子殿下榜樣，這宮女固然可恨，但我想向太子殿下求個恩赦。”</br> 太子眉心突突跳，心里預感不妙。</br> “什么？六弟只管說。”</br> “這宮女在外張狂，肆意打罵傷人，還是蘭妃娘娘身邊的人，我以前曾受過蘭妃娘娘的恩惠，不知太子殿下能否讓我將她帶去蘭妃娘娘面前，賠個罪？”</br> 太子張了張嘴，這要求實在不能拒絕。</br> 但他還是拒絕了。</br> “豈有此理！本宮竟不知你如此無法無天！你有幾個膽子，敢惹到蘭妃娘娘頭上？必須打殺，到時候本宮親自去向蘭妃娘娘請罪。”</br> 他說罷，扭頭對身后的幾個小太監(jiān)喝道：“還愣著干什么？把她拖下去！”</br> “是！”</br> “慢著，”南昭雪緩緩道，“太子殿下別急，我還有話說。”</br> 太子見她那張清麗絕艷的臉，火氣還滅三分：“六弟妹，還有什么話說？”</br> “我要說的，和我家王爺說的一樣，此宮女還是交給我們比較好。”</br> 南昭雪本來就是打個草驚下蛇，以為驚的會是太子妃，誰知道太子卻上竄下跳。</br> 情急之下，非要滅口，必定有妖。</br> “本宮說過了，此事……”</br> 南昭雪緩緩抽出手，掌心托著一枚令牌，直接把太子后面的話堵回去。</br> “我受父皇之命，得封查案使，有些事情必須得弄明白，這個宮女就涉在其中，太子殿下，要不，咱們一起去父皇面前說說？”</br> 太子：“……”</br> 他暗暗咬牙，目光晦澀，暗含警告。</br> “沒想到一個小小宮女，還能牽扯到這么多，既然如此，那本宮也就依你們所言。”</br> “不過，”他又看向太子妃，“還希望六弟妹查清之后，能和太子妃說一聲，這畢竟是她的人，本宮不想讓她為此傷懷。”</br> “這是自然，”南昭雪點頭答應，“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夫妻情深，真是讓人羨慕。”</br> “我們夫妻多年，”太子走到太子妃身邊，“自是情意深厚，非其它人所能及。”</br> 他伸手去握太子妃的手，太子妃指尖微縮，還是被他握住。</br> 正說到這里，一個小太監(jiān)匆忙來報：“回太子殿下，虞美人醒了，正在四處找您。”</br> 太子：“……”</br> 太子妃抽回手。</br> 南昭雪夸張地咳嗽一聲：“王爺，咱們走吧。”</br> “好，”封天極低頭看香淮，“還不走？”</br> 香淮死里逃生，腿都有些發(fā)軟。</br> 太子輕輕拍拍她肩膀，差點又把她拍倒在地上。</br> “好好配合六弟妹，否則的話，本宮更不會饒你。”</br> 香淮咬著嘴唇，含淚點頭。</br> 帶著她出東宮，她走在最后，南昭雪和封天極慢步在前面走。</br> “不是說東宮的美人侍妾都因為之前的事，都被打殺了嗎？”</br> 封天極清清嗓子：“大概……是新來的吧，他找新人的速度比較快。”</br> “的確夠快，”南昭雪想了想說，“你說，他急著殺這個宮女干什么？”</br> “肯定是有必須滅口的理由。”</br> 兩人在前面說話，毫不避諱身后的香淮。</br> 香淮本想著能夠改變自身的命運，誰能想得到，竟然一下子差點踏入鬼門關。</br> 這其中的落差讓她精神恍惚。</br> 再次聽到“滅口”兩個字，她一個激靈猛地回神。</br> 她“撲通”一聲跪下：“王爺，王妃，奴婢知錯，奴婢愿意接受責罰！”</br> 南昭雪回身看她，目光一片冰冷：“知道錯了？你做錯了什么？”</br> “奴婢不該打人，仗勢欺人，行事張狂，更不該妄圖攀上太子殿下，誣蔑殿下……”
三月，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，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，一片灰黑，透著沉重的壓抑，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，墨浸了蒼穹，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，彼此交融，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，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，在人間回蕩。</p>
，。血色的雨水，帶著悲涼，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，有一座廢墟的城池，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，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，萬物枯敗，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，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，仿佛破碎的秋葉，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，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，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，分不出彼此，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，一輛殘缺的馬車，深陷在泥濘中，滿是哀落，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，掛在上面，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，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，似乎殘留一些怨念，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，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，衣著殘破，滿是污垢，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，一動不動，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，襲遍全身，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，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，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，一只枯瘦的禿鷲，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，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，半點風吹草動，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，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，機會到來，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，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，，。，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