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昭雪和封天極聽得清清楚楚。</br> 拐過彎,正看到一個小宮女背對著他們跪在地上,另一名宮女正一手掐著她的下巴,一邊兇神惡煞地罵她,作勢要挖她的眼。</br> 那個小宮女嚇得哭了,一個勁兒求饒。</br> “哭,哭什么哭?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!長得一副狐媚子樣,以為哭一哭就沒事了嗎?我倒要看看,你沒了眼睛,還怎么哭!”</br> “香淮姐姐,饒了我吧,我再也不敢了,我以后看到你就繞著走……”</br> “繞著走?是躲瘟神嗎?好啊,好你個賤婢,你還敢拐彎抹角的罵我。”</br> 南昭雪微微擰眉:“這人是誰?如此蠻不講理。”</br> “巧了,別的宮女我可能不認識,但這位,我卻是有點印象。”封天極似笑非笑,“還記得我跟你說,那夜偷襲太子妃嗎?”</br> “嗯,怎么?”</br> “這個宮女,當時就站在門外廊下,她一定聽到了里面的動靜,卻一言不發。”</br> “既是這么個東西,又是東宮的,”南昭雪目光頓時一銳,“那我還得管管這件閑事不可。”</br> 香淮正要抬手打人,揚起的手被什么東西擊中,痛得她忍不住叫出聲。</br> “啊!”</br> 她連忙收回手,仔細一看手背,被刺入一枚暗器,鮮血直流,頓時差點嚇哭。</br> “誰?”</br> 南昭雪緩步而來:“你是什么人?好大的威風,居然敢在這里就動手打人。”</br> 香淮見她衣著華貴,氣度不凡,知道不是尋常人,但又覺得眼生得很,想必是宮外的。</br> 轉念一想,既然是宮外的,那就應該是官眷,官兒再大,能大得過東宮嗎?</br> 想到這一點,她又不畏懼了,哼道:“我是東宮的掌事宮女,太子殿下身邊的人,教訓一個賤婢,有什么不可以?</br> 你又是何人?我奉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,要管也得看看自己的分量,否則的話,太子殿下的責罰,可不是好受的。”</br> 南昭雪漫不經心的挽挽袖子,把手上的短袖也摘下來。</br> 這可是碧月給她縫制的,不能弄臟了。</br> 收拾完,反手給香淮一個耳光。</br> “東宮的掌事宮女?那不知道我這個戰王妃的身份,夠不夠分量?”</br> 香淮一臉的驚愕和滿腔怒意,在聽到“戰王妃”這三個字的時候,陡然噎住。</br> 戰王妃?</br> 病秧子戰王,娶的那個商戶女?</br> 她沒見過,但也聽說過。</br> “啊,”她又痛叫一聲,南昭雪剛才趁她捂著臉的功夫,把她手背的暗器取走了。</br> “這暗器,比你值錢,被你帶走,浪費。”</br> 香淮委屈得不得了:“戰王妃這是何意?我哪里惹到了您?您竟如何傷我?若是太子殿下問起來……”</br> “太子殿下若是因為你這么一個奴婢問,那就讓他來問本王,”封天極渾身威壓,“不過是個掌事宮女,竟敢如此托大,見王妃不行禮,還敢大言不慚!”</br> 香淮一見封天極,頓時瑟縮一下,不敢再多說一個字。</br> 南昭雪目光在香淮身上一掠,目光忽然凝住。</br> 香淮的左耳上,戴著一枚耳環,右耳卻是空空。</br> 而且,這枚耳環,與她之前撿到的那枚,一模一樣。</br> 她心頭微動,眼神示意封天極。</br> 封天極也注意到,本想叫人把香淮拖下去,揍一頓再說,話到嘴邊又咽回去。</br> “滾!別再讓本王看到你。”</br> 香淮福了福身,帶著傷跑了。</br> 南昭雪看著她的背影,目光意味深長。</br> 跪著的小宮女還一臉懵,回過神來趕緊道謝。</br> 南昭雪問:“你是哪里的宮女?”</br> “回王妃,奴婢是蘭妃娘娘宮里的,娘娘身子不好,奴婢去太醫院拿藥,不小心撞到香淮姐姐……”</br> 蘭妃?南昭雪沒什么印象,這幾次來也沒有見過。</br> “行了,趕緊收拾一下,回宮去吧。”封天極淡淡說。</br> “多謝王爺,多謝王妃。”</br> 小宮女趕緊把藥包撿起來,告退回去。</br> “蘭妃自生下齊王之后,身子一直不怎么好,”封天極對南昭雪解釋,“她沒什么事的話,很少出門。”</br> “原來如此,”南昭雪點頭,“你剛才看見了吧?那枚耳環,是那個宮女的。”</br> “看來,老天都不愿意放過東宮,繞來繞去,竟然又和東宮扯上關系。”</br> 封天極早看東宮不爽,本來想上次夜襲了太子妃,又放過引鼠香,也算出口氣,暫時先放一下,可東宮偏要往上撞。</br> 南昭雪重新把暖袖戴好:“那咱們去一趟東宮?”</br> “好。”</br> “找個什么由頭呢?”</br> “就從那個宮女身上下手。”</br> “行。”</br> 太子妃正在屋子里照鏡子,忽然聽到院子里有吵嚷聲。</br> “香淮姐姐,你的臉怎么了……”</br> “滾開!我的事還用你管?該干的事干完了嗎?”</br> 太子妃眉頭一皺,戴上面紗:“來人。”</br> 門口守著的劉嬤嬤趕緊進來:“太子妃,您有何吩咐?”</br> “外面在干什么?”</br> “回太子妃,是香淮,不知為何,哭著回來了,似乎是挨了打,氣兒正不順。”</br> 太子妃冷哼:“她氣不順,本宮的氣就順了?你去告訴她,讓她安靜些,不然就滾出去。”</br> 劉嬤嬤略一猶豫,上前一步低聲說:“太子妃,老奴有句話,不知道當不當講。”</br> “什么?”</br> “老奴曾無意中看到,香淮這個賤婢,換了宮裝,勾了頭發,端著托盤去太子殿下的書房,給殿下送湯,老奴當時以為,她是受了您的吩咐,后來……又想著不太對。”</br> 太子妃沒回話,劉嬤嬤點到即止,眼角的光飛快掠了一下,奈何太子妃臉上戴著面紗,捂得嚴實,也看不出此時是什么神情。</br> 片刻之后,太子妃才緩緩說:“她既然有這份心思,你就去吩咐她,今天晚上……”</br> 話沒說完,忽然外面腳步聲響,有人匆匆來報:“回太子妃,戰王和戰王妃正過來,說是有事要見您。”</br> 太子妃眸子微縮,雙手不自覺收緊:“請他們進來。太子殿下呢?”</br> “回太子妃,太子殿下……不在東宮。”</br> 又不在,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忙什么。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風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。</br>,,。,。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