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說珍貴妃變成了余嬪,流云感覺天都塌了。</br> 她哭了不知道多少回,但于事無補(bǔ),誰能記得她?</br> 晚上好不容易能歇一會兒,她匆忙洗了把臉,也顧不得別的,就爬到床上睡覺。</br> 天不亮還得起,她實(shí)在沒功夫耽誤。</br> 當(dāng)初她在珍貴妃身邊時,身上穿的用的,比普通的官家小姐還要?dú)馀伞?lt;/br> 每晚睡覺之前還要沐浴,用香膏,頭發(fā)要細(xì)致的抹過花油,連被窩都得香的。</br> 那時候,她確信,她將來也是能做貴人的,戰(zhàn)王就是她的夢中情郎,哪怕做個側(cè)妃,她也愿意。</br> 誰能想到,她現(xiàn)在……能睡在跟狗窩一樣的泥床上。</br> 睡著之前,隱約聞到一股甜香。</br> 她想仔細(xì)聞聞,還怪好聞的,可眼皮越來越重。</br> 好似過了許久,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。</br> 她困得不行,不想睜眼,但那人叫得越來越急,她不情不愿的掀開眼皮。</br> 眼前有個人影在晃動,慢慢向她走來……不,應(yīng)該是飄過來。</br> 她一激靈,再仔細(xì)看這人的臉,瞬間驚恐地睜大眼睛,連半點(diǎn)困倦也沒有了。</br> “你……你……融春?”</br> 融春身上有血,脖子上還有幾道血痕,頸椎骨好像是斷了,以詭異的角度歪頭,眼睛死死盯著她。</br> 流云嚇了一跳,一骨碌爬起來:“你別過來!你……你不是死了嗎?”</br> 融春脖子上的血痕不斷的往下滴血,滿前胸都是,她卻像感覺不到疼,也不擦,也不管,眼睛只死死看著她。</br> 流云覺得毛骨悚然。</br> “你……融春,你要干什么?你趕緊回去!”</br> 融春聲音古怪的開口:“我回哪里去?我不知道要回哪里去?我死得冤枉,閻王爺讓我來報仇,報了仇我才能投胎,才能有地方去……”</br> 流云不敢再看她,聽著她這怪異的嗓音也覺得耳朵發(fā)麻,雙手揪著被子,頭偏向一邊:“那你去找你的仇人,不是我,我沒有殺你!”</br> “我聽說了,是你自己,你自己跳井死的,不干我的事!”</br> “如果不是沒了生路,我會跳井嗎?”融春在慢慢靠近,“怎么不關(guān)你的事……你以前可沒少欺負(fù)我,要不是因?yàn)槟闾魮埽以缇腿フ滟F妃身邊伺候了……”</br> 融春嚇得臉色慘白,眼淚都流出來:“我……我的確欺負(fù)過你,但那也罪不至死吧?但是挑撥,我可真沒有,你……你在她身邊有什么好?你沒有留下,都落得如此下場,要是留下了,說不定你早就死了,你該感謝我才對。”</br> “我感謝你什么?喂我藥,給我打胎?還是落胎之后還想逼死我?”</br> “我沒有!”流云尖叫聲,“我都不知道你懷了身孕,你被打抬與我無關(guān)!是曹嬤嬤,她告的密!她經(jīng)常偷偷回來,說一些宮中秘事,其中就有你的,后來娘娘又逼問國舅,這才知道的。不是我……”</br> “融春,你放過我吧,真的,我就是偶爾欺負(fù)你一下,別的真的沒有。”</br> “那我落胎之后,為何還要……”</br> “那也不是我,是桂嬤嬤獻(xiàn)的計,她說殺了你容易,不如就干脆利用你,她讓娘娘騙你,只要你聽話,等你到了放出宮的年紀(jì),就讓你還進(jìn)國舅爺?shù)母校o你個好歸宿。”</br> “我就是一個小宮女,桂嬤嬤在時,娘娘最信任的就是她,我都說不上話的……真的!”</br> 流云一直縮到墻角,捂著頭不敢看,只斷斷續(xù)續(xù),翻來倒去不斷的重復(fù)這幾句。</br> 過了許久,她聽不見融春的話,慢慢從指縫中飛快偷看一眼,卻不見融春。</br> 不知何時,融春已經(jīng)走了。</br> 流云依舊控制不住的渾身發(fā)抖,哆嗦著躺回去,縮在被子里。</br> 南昭雪和封天極悄然退走。</br> 流云顯然知道得并不多,但也說了幾句關(guān)鍵。</br> “竟然真的和她有關(guān),”封天極聲音平靜,平靜之下,卻隱藏著怒意。</br> 南昭雪并不意外,握住封天極的手,牽著他回到住處。</br> 見他情緒漸漸平復(fù),南昭雪才說:“王爺,后宮中的爭斗,你比我清楚,慘烈到什么程度,咱們都想象不到。”</br> “如果你覺得難受,那我們可以放棄,我可以找理由去回皇上。”</br> “不必,”封天極冰冷的手漸漸回暖,“不用,雪兒,我只是……”</br> “我明白,王爺不必細(xì)說,”南昭雪看著這樣的封天極,不禁有些心疼。</br> 這個男人強(qiáng)如戰(zhàn)神,所向披靡,仿佛天生的銅皮鐵骨,刀槍不入。</br> 可是,誰能知道,這樣的堅強(qiáng)來自不斷的捶打,承認(rèn)別人難以想象的痛。</br> 可他的心,仍舊是軟的,熱的,存著善意。</br> 珍貴妃或許對他嚴(yán)苛,甚至是有點(diǎn)變態(tài)畸形,但總歸是養(yǎng)他長大,護(hù)著他。</br> 這是不爭的事實(shí)。</br> 封天極無法否認(rèn),敢不能忽略,更不能坦然的像對其它犯罪的人,指責(zé)控訴。</br> 南昭雪輕聲說:“王爺放心,即便不查小容妃的事,我也不會放棄幫你查你生母的事,只是,要再另找機(jī)會。”</br> “我可以的,”封天極笑了笑,“雪兒,不必?fù)?dān)心,我只是……一吐心中郁悶,因?yàn)槭悄悖晕也耪f。”</br> 南昭雪輕輕擁住他:“我知道。”</br> 她的身子又香又軟,竟然主動擁住他,封天極腦子瞬間一懵,所有的情緒都遠(yuǎn)去。</br> 他伸手抱住她,臂膀結(jié)實(shí)有力,嘴唇尋住她的,狠狠吻住。</br> 夜色深深,外面起了風(fēng),有碎碎的雪粒飄下。</br> 屋內(nèi),卻是溫暖如春。</br> 不知怎么到了床前,兩人氣息都有些不穩(wěn),南昭雪臉色泛紅,嬌艷的像在燈下綻放的花,眼睛秋水般盈盈,又帶著火般的熾熱。</br> 封天極感覺自己也要瘋了,沉浸在她的美中。</br> “雪兒……”</br> 他聲音暗啞,染著濃重的別樣情緒。</br> “王……”</br> 話沒說完,封天極再次吻住她的嘴唇,直到她透不過氣才不舍放開,額頭抵住她的,低聲說:“叫我的名字。”</br> 南昭雪貝齒微咬著紅唇,心跳如鼓,緩緩又鄭重的說出兩個字。</br> “天極……”
三月,初春。</p>
南凰洲東部,一隅。</p>
陰霾的天空,一片灰黑,透著沉重的壓抑,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,墨浸了蒼穹,暈染出云層。</p>
云層疊嶂,彼此交融,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,伴隨著隆隆的雷聲。</p>
好似神靈低吼,在人間回蕩。</p>
,。血色的雨水,帶著悲涼,落下凡塵。</p>
大地朦朧,有一座廢墟的城池,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,毫無生氣。</p>
城內(nèi)斷壁殘垣,萬物枯敗,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,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、碎肉,仿佛破碎的秋葉,無聲凋零。</p>
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,如今一片蕭瑟。</p>
曾經(jīng)人來人往的沙土路,此刻再無喧鬧。</p>
只剩下與碎肉、塵土、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,分不出彼此,觸目驚心。</p>
不遠(yuǎn),一輛殘缺的馬車,深陷在泥濘中,滿是哀落,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,掛在上面,隨風(fēng)飄搖。</p>
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,充滿了陰森詭異。</p>
渾濁的雙瞳,似乎殘留一些怨念,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。</p>
那里,趴著一道身影。</p>
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,衣著殘破,滿是污垢,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。</p>
少年瞇著眼睛,一動不動,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,襲遍全身,漸漸帶走他的體溫。</p>
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,他眼睛也不眨一下,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(yuǎn)處。</p>
順著他目光望去,距離他七八丈遠(yuǎn)的位置,一只枯瘦的禿鷲,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,時而機(jī)警的觀察四周。</p>
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,半點(diǎn)風(fēng)吹草動,它就會瞬間騰空。</p>
而少年如獵人一樣,耐心的等待機(jī)會。</p>
良久之后,機(jī)會到來,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,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(nèi)。</br>,,。,。</br>